“那我就再說一次。”許吟風擡手擺正對準自己的手機,直視鏡頭,“她還錢的方式隻能有這一種。”
“你不願意直接收錢的話,我可以寫張支票……”
“可許小姐有沒有想過,她更願意用哪種方式還?”
眼見兩人的語調越升越高,隻留給她背影的女人身體陡然一頓,杭觀雨着實不敢再等下去,忙上前揪起許吟風的袖口:“我不想和她走……”
暗示信号終于得以發出,被杭觀雨請來參演的朋友手機适時響起來電,她意味深長地笑看了眼兩人,不忘對着她又補充:“今天有許小姐在不大方便,有些事,不如留到下次再說。”
朋友的車影很快在路口消失不見,身旁被她攥着袖口的人遲遲沒有再下一步動作,杭觀雨默數着秒數,又開始計算能否趕得上最近一班逃離江城的紅眼航班。
“不冷嗎?”
忽被女人攥住的左手直連着心髒,回溫的同時沒有可以預熱的時間,很快就在心間閃着噼裡啪啦的花火。
“不...不是有許總嗎?”杭觀雨本能想說自己不冷,又想起某次在卧室她騙女人後被連夜趕去沙發的結局,忙改口獻媚。
許吟風這次沒有闆着臉回擊她張口就來的情話,而是像在思考什麼。
她不開口,杭觀雨隻能做好自己觀賞魚的本分,跟着她坐進後排幾分鐘後,才在路口的紅燈下聽到:“之前你說過要去杭氏實習的事怎麼樣了?”
前排的司機沉默地開着車,無人打攪的車廂絕不會有聽錯的可能。
可杭觀雨仍被震驚完全裹挾着。
這人是瘋了嗎?
竟能對剛才的事隻字不提,還如此平和地聊這些。
“許總之前不是不想我去嗎?”她生怕這又是個不知名的陷阱,如是折中道。
“不去的話,你做好隻能待在星悅的準備了嗎?”
淩厲的目光從身側甩來,杭觀雨還閃着火花餘韻的心髒猛然收緊,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擺脫債主最好的方式就是尋求庇護所,如果不去杭氏暫避風頭,就隻能被許吟風關進星悅了。
“找機會把錢還給她。”許吟風沒有理會她的緘默,像是并不期待她的選擇,隻轉去一筆足夠多的錢,便鎖屏繼續閉目養神。
過于寂靜的環境讓杭觀雨丢掉了多半理智,直到車子駛入星悅才暫時回聚。
能夠極緻保證隐私的電梯平穩上升,在空蕩街上握緊她的女人早已收回了手,晃在身前的黑色面料忽然不再真實。
在僅有她們的這幾百平方内,杭觀雨忽然在想,假如她現在向許吟風坦誠一切,會不會也能獲得預料之外的原諒和溫情,就像幾十分鐘前在無人街道上的片刻奇迹。
可是為此付出的代價又會有多少呢。
心情急速起伏過後帶來的代價是思緒無限期的混亂,哪怕在落地窗前站了十分鐘,杭觀雨也未曾發現茶幾上多了什麼。
等到身後處理工作的許吟風講完那通電話朝她走來,她随着那道在玻璃上反光的身影挪移的眼神才飄到桌上的那束花上。
是它。
之前她為許吟風推遲送出的那片花海中最珍貴的品種。
隻屬于南方的花束被照料得很好,最鮮豔的那幾支纏在一起,好像要把花期内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予她。
“許總以前不是說不喜歡這些東西嗎?”理智就在将近消失的邊緣,杭觀雨強行拽它回歸,拼命隐藏着快要溢出的欣喜。
這幾個月的每次見面她們也不全是在卧室中度過,偶爾也會看看電影,進行些精神溝通。
忘了哪部影片中曾出現過送花這種略顯無趣的情節,杭觀雨記得女人當時停下工作擡眼鄙夷地嘲諷了句:“庸俗。”
那時杭觀雨跟着附和了幾句,暗暗罵了很久這人清高。
雖然她也對收到花這種事并不陌生也不期待,但還是覺得這位才是最無聊的,她才不可能對這種人産生什麼喜歡。
“因為以前收到的總是一束花,但前段時間收到了一片花海,突然覺得,也沒那麼俗氣了。”
冷靜的女聲将杭觀雨喚回現實,她避開對方自有用意的眼神,指尖探在最中間的那朵花蕊上,輕撫過幾秒後将它拽出同伴的保護,笑道:“我也還沒收到過一枝花。”
許吟風眸中閃過短促的訝異,很快将那束被摘走中心的花束丢進一旁的垃圾桶。
隻留杭觀雨手中的那一支。
闊别過一段時間的淺吻随即在兩人之間僅存的淡淡花香中慢慢展開。
所有有關代價的計算公式在此刻終被屏蔽。
無光的房間歸于寂靜之前,恍然落下了一句半明半暗的威脅:“隻可以對我用這種方式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