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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看出姜玥明顯的害怕和緊張,遂把身子靠後,語氣也更加誠懇些,“你不必緊張。……我确有些門路,消息也通達些,所以海外藩國的文字、各省各鎮幫派的秘符也多少都能破解。但,坦誠說……不論是皇權貴胄還是鄉野異人,實在是……我托請不少人,但都沒人識得你這筆蝌蚪文。”
他認真多解釋幾句,希望能緩解下姜玥的情緒。
姜玥空咽了下口水,“我……”
——她已經沉默了太久,不敢不說話。
李修看着她臉上的驚惶焦慮,再次不忍,于是擡手打斷她:“姜玥……我見你,實在是一個踏實良善的人,所以肯定不是我的仇家……這話在我心裡壓了幾天了,也是因為你說的‘朋友’,讓我覺得真誠。但我們畢竟萍水相逢,我也不該好奇你的秘密,所以……你要是願意告訴我,那就說……要是不願意,我不勉強。”
說罷,李修起身就進了東屋。
——廚房留給姜玥,她可以慢慢思考,可以決定是否拒絕他的好奇。
……
姜玥坐在那兒半天沒動,腦子亂亂的。
李修今天……罕見地要找自己說話。他審問自己,又不怎麼用自己回答……有什麼疑惑和分析,他倒是先說了個遍。
尤其是最後,李修說自己被“朋友”二字的真摯感動,又說他們兩人萍水相逢,所以……講不講全憑自己決定。
姜玥把臉埋在雙手中,聞到了袖口上的菜籽油味兒——是炸豆腐時濺到的。
剛才李修和自己一起吃炸豆腐的時候,分明很開心的。
深呼吸,姜玥勸自己深呼吸。
——李修說,我也不該好奇你的秘密。他平靜沒有情緒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姜玥最大的秘密,就是“穿越”。
或者……這件事在李修面前也可以不算秘密——姜玥并不确定,對方在刀光血影中,是否真的看清了自己的“降落經過”。
手腳冰涼,姜玥去給自己倒了一大碗熱水重新回桌邊坐着。
她内心煩悶,擡眼看東屋簾子又覺得思考不下去,遂轉身端着水碗回了西屋。
把裝錢的匣子找出來,她打開看一眼就又合上。
逃沒意義,還又還不起。
就那麼點錢、還都是李修給的……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心煩意亂。
姜玥躺下又坐起來。
自己這條命雖然是李修救的……可現在的姜玥,已經舍不得再死了。
姜玥歎氣,心說,還不如一年前穿過來時就死了幹淨。
姜玥坐在床邊扣手指頭,數着說還是不說,任心裡面兩個小人來回打架。
一方面,她不确定自己該不該和李修講自己天外來客的經曆,另一方面,她也不敢保證李修會相信她和瘋子沒差别的言語。
按照李修的說法,自己胡亂編一個身世也瞞不住他,畢竟他消息網通達。
他說他有仇家,說自己不是他的仇家就好,二人可以做朋友……
姜玥冷靜了些,重新思量剛才和李修的談話,他其實……沒提一點和風流苟且沾邊的事。
是自己那時太恐慌、太害怕……才會心驚膽戰地把李修假想成個貪浪無德的形象。
窩居小山村的姜玥,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比那些一輩子沒出過石頭嶺的村民還少。
所以,真不怪她應激想得極端,隻是……經曆了社會主義教育的姜玥,實在很害怕古代社會的陋俗惡習。
李修是願意和自己做朋友的,那種幹幹淨淨、不帶眉來眼去的朋友。
姜玥心裡突然安定幾分。
再說,恩人他克制守禮,也不濫殺無辜——要不當初他大可以一刀了結自己,又何必救自己呢。
姜玥再想和李修的談話。
雖然簡體字和阿拉伯數字很可疑,但李修分明已經提前查過自己、确認了自己沒問題了。
至于姜玥的其他信息,李修當然不可能查到。
姜玥心裡有點感慨,要是李修真用武力威脅,她也沒什麼應對辦法——估計驚恐害怕之下,自己也就說了穿越的經過。
——穿越的經過,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掉下來了、沒摔死。
她自己都不明白怎麼回事。
但李修,偏偏把“選擇權”留給了姜玥。
姜玥湊到窗戶前,掀開草簾子看外面天色。
雨似乎停了有一陣了,天也放晴了——天盡頭,夕陽燦爛,金色光輝灑滿天際。
出西屋,姜玥看見黃豆把自己團成一個團窩在廚房牆角,又走到小竈上看——火已經熄了,熱水也被用去了一半。
她蹲下,招手叫黃豆過來。
黃毛小狗見主人叫自己,立刻翻肚皮打滾——腳上、肚皮上、尾巴尖上都是幹淨的。
姜玥伸手拍了拍黃豆,明白是李修已經幫它清理過了。
李修一直很細心。
姜玥想。
所以自己瞞不過他。
姜玥又想。
那還要費心思編造什麼東西、試着瞞過他嗎,或者……單純的什麼也不說。
姜玥猶豫了下,自己拎了小筐去菜園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