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他是聽見了無影樓獨特的急促鳥叫聲，才推了手推車急匆匆地離開姜玥家。

——這訊号是尋他處理急報。

而李修壓根沒告訴北山，自己這幾天具體呆在哪兒。

他沒法判斷來人是無影樓的探子，還是從青江鎮來尋自己的、隸屬于孤鴻閣的下屬兄弟。

無影樓内各分閣内鬥得愈發厲害，各閣主争權奪利相互撕扯，樓主也愈發加緊對各閣主的監控和試探。

李修行事謹慎，料想一定有無影樓埋的探子在青江鎮看見自己推着手推車在街面上走，所以特意帶了手推車又出現。

——做樣子當然要注意細節。他那天推着一些食物用品，從青江鎮進石頭嶺，就是裝作閑居躲清靜的樣子。

李修性子裡本就帶着些淡薄寡然。要論本心，他其實無意争鬥，一路走來，隻是為了孤鴻閣一衆兄弟的性命與其他閣主撕扯。

若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甯願自己沒進無影樓，更不需從事這滾油煎心、腳踩刀刃的活計。

不過趁着閑時來姜玥這邊貪幾口吃食，李修無意攪她安甯，更不想把她卷進江湖是非。

見了面才知道來人是孤鴻閣的下屬。李修問了樓裡、閣裡的情況，幾封急報也都給了指示，路過樹林再回姜玥家時，順便花些功夫撿了點木柴。

若明日下雨，姜玥家的柴就不夠用了。濕木頭難燒，該趁着現在多攢點。

……

姜玥招呼完李修吃飯，就趕緊鑽回廚房，她還惦記着鍋裡的包子呢，生怕水沒了、火大了把包子煎糊。

李修洗了手進屋，看見的就是姜玥正在盛包子的場景。

“你挺快的，我還以為能趕得上幫你生火。”李修說，“明天下雨，我趁着這個空擋給你多撿些柴，省得雨澆了木頭，你之後幾天沒柴火用。”

他這句解釋就算交代了自己得行蹤——畢竟，大早上突然莫名其妙去砍柴，李修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

“哈哈，你太細心了。這種事我一會兒去幹就行。”

姜玥真當李修是好心怕雨來，也沒再多想。她心裡隻顧着高興，這鍋包子有人和自己一起吃，不會浪費。

李修看着這盤“包子”，心有猶疑。

說是包子，長得卻像個圓圓的小饅頭，頂上沒褶子就算了，怎麼底下還支出來不少金黃又形狀随意的脆皮呢，像薄薄的翅膀，又有些張牙舞爪的。

“吃吧，嘗嘗。”姜玥笑，自己先夾了一個放到碗裡。

李修點頭，夾了一個包子看，卻沒着急吃。

“這包子是先蒸了再煎熟的？”

——用筷子夾時，面皮喧軟，所以包子肯定是蒸過了。但能看見包子底下有一層油亮的金黃焦色，和蔓延的脆面皮一起渾成一片。

他猜，這多餘的面脆大概是按照做煎餅的方式做的。

“做法有些複雜了。”

他擡眼與姜玥對視時，小聲說了句感歎。

“你先嘗嘗。”

姜玥笑，李修臉上的困惑太明顯。

李修先咬了一口如蟬翼帶着網狀紋理的薄脆皮——是面的焦香味，比尋常的煎餅火更大些、吃着也更香些。

然後，他又咬了一小口包子皮，面皮彭軟麥香濃郁，細品帶着股獨特的、發面的酸香味。

姜玥笑眯眯看着李修臉上更疑惑的表情，“好吃吧。這是水煎包，生包子下鍋後要先煎一下，你看那包子底部，就是煎出來的效果。”

李修點頭，邊聽邊吃。

“等面底煎好了，就加水。鍋内水沸騰，用水蒸氣就能把包子蒸熟……所以不是先蒸後煎，而是先煎後蒸。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其實好做得很。”

“可這包子底，還有旁邊的脆面皮……難道提前煎了再加水，不會被泡軟嗎？”

李修又問。

姜玥臉上露出些得意，“薄脆面皮不是提前煎制形成的，這個叫冰花。我在往鍋裡加水蒸包子的時候，加的不是普通的熱水，而是提前調好的面粉水。鍋裡的水汽經過加熱都跑走了，最後留在鍋底的就是一層薄薄的面糊。”

她又從包子上掰了一塊冰花下來，舉着給李修看：“你看冰花上網狀的結構，就是最後鍋底的面糊泡泡沸騰留下的痕迹。而且，隻要看冰花顔色變得焦黃，就知道包子底下的水汽也跑幹了，那就證明之前被水泡過的包子底也幹幹的，又香又好吃。”

姜玥把冰花脆放進嘴裡。

“你倒是……能想出些奇怪又新奇的法子。”

李修話裡帶着贊許，眼裡也露出對姜玥的欣賞。

這時他已經吃了大半個包子，品味之餘，李修忍不住又繼續說，“這包子底部的面球，浸潤了肉醬的鹹香和油香，滋味倒是比肉餡還好吃不少。”

姜玥邊笑邊點頭，“那就得說一下我超級爛的手藝了，我包的包子太醜，所以才把包子倒過來煎。要不你看現在的包子頂，面皮那麼薄，估計還沒煎完就會破，而且面疙瘩也蒸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