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小院，李修牽牛進牛棚，還順便給牛添草料添水。

他進廚房時，看見姜玥已經撸了袖子在揉面、擀面。

她一個面團切兩份，一個放一邊，一個擀大片。

姜玥明顯動作不熟練，擀擀停停。一會兒掀開面片摸摸厚度，一會琢磨下再撒了把幹面粉在上面抹開。

“我能幫你什麼？”李修又坐到竈邊，“燒水？”

“啊……沒事，不急。”姜玥示意他桌上有晾涼的開水，“你先喝口水歇歇，我看你使輕功拎着水桶在地裡跑，肯定累壞了”

然後，姜玥沒再和李修說話，專注對着案闆，心裡有點虛。

自己……有段時間沒做面條了。

把面片折了幾折，她試着拿起兩端抻了抻，扽了扽（den,四音）。面往下墜，壓着手掌的地方感覺面發軟、變薄……不太對，趕緊停，再使勁兒就扯斷了。

姜玥又放下面片，抿嘴開始琢磨……實在不會做帶勁兒的面條，那就切面吧，總不能讓人吃個亂七八糟的面片湯。

把疊好的面片放在一旁醒着，她又拿了旁邊那塊面團擀起來。新面團擀成了面片又疊好，姜玥再拿起剛才醒好的面，認真整了下形狀，開始切細條。

沒多一會兒，面條切好了。

粗細麼……要是細看，肯定是不均勻的。但煮熟了不就看不出來嘛。

不礙事。

姜玥雙手抓起面條抖抖面粉，試着加了兩分力——還行，不會斷。

差不多了，可以煮面了。

姜玥擡頭，發現李修已經幫自己在大鍋裡加完了水，正在燒水了。

“哇，現在正是時候。”姜玥内心驚喜，“你太棒了。”

李修眼睛盯着鍋，沒看姜玥一眼，隻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很顯然，姜玥不止沒發現他曾在她做面條時路過給鍋添水，更沒發現他盯着她、頗具探究意味地看了半天。

姜玥不會武，也大概沒受過應對探測審訊之類的訓練。若是被人設計派來接近自己……那絕對抗不過自己剛才的眼神壓迫和動作試探。

她做面條時，專注得完全沒注意到李修故意停在半空的手和閃着銀光的刀尖。

……

水燒熱，鍋底微微冒了小泡。

姜玥歡喜地兩手攏了面條下鍋，又拿筷子站在那仔細盯着。

李修如平常那樣沉默，隻是主動把竈門拉開一些，讓火更大些。

——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姜玥隻是不擅長農活，連帶着日常做菜做飯……也拙了一些。

李修目光微斜，看着此刻站在鍋邊舉着筷子、滿臉期待的姜玥，忍不住開始猜這面條的味道。

每次姜玥的飯菜，都比他預料得好吃很多。

……

水沸，舀一瓢涼水澆進鍋。

沸騰的面鍋再次平靜。

姜玥快步取了昨晚的醬雞蛋，小心在案闆上剖開，嫩紅橙黃的蛋心像半凝固的凍，緩慢流動，又緩慢停下。

給醬雞蛋擺了盤，姜玥又用勺盛了兩匙醬雞蛋的料汁，放在大陶碗裡備用。

“醬雞蛋的料汁很好吃，可以拌面。”

姜玥笑嘻嘻對着李修解釋，嘴彎得合不上，似乎很開心很滿意，“醬雞蛋你一定要多吃，我是偶然發現這麼做好吃的……而且料汁不會浪費。”

李修抿嘴點頭，又指了下鍋，“鍋又沸了。”

“哎！”姜玥拿瓢再點涼水，

……

第三次加冷水後，姜玥臉上的高興勁兒就快溢到鍋裡。

——面條好着呢，沒碎沒爛。

看面熟得差不多，姜玥撈了根面條，放在瓢裡涮了一下，又掐了個面頭嘗了嘗。

“哈哈哈，比我想得好。”

她自言自語，很是滿意。

面條雖然不算勁道，但絕不是軟趴趴的——不難吃！

姜玥咧嘴朝李修笑，“咱們現在就吃飯。”

說完，她快手用筷子把面條往瓢裡撈，又把過了冷水的面條轉撈到剛才準備好的大陶碗裡。

看她笑容燦爛，李修情不自禁就起身看她拌面條。

——煮個面條就笑成這樣，那真吃上了嘴怕都合不上。

姜玥一手扶着碗，一手用筷子快速翻拌面條，努力讓醬雞蛋的料汁沾滿每一根面條。

然後，她從旁邊拿了瓣醬雞蛋放在面碗邊上——橙紅的、半凝固的蛋黃因為受了筷子擠壓，還在微微流淌。而蛋白因腌制已被全染成醬油色，看起來頗為誘人。

“挺不錯。”

李修的聲音還是平平的，眼神卻已經暴露了他的渴望和期待。

怪不得姜玥那麼高興，還是自己看輕了她的手藝。

兩瓣醬雞蛋擺在拌好的面條上，淡褐色的面上又被撒上了點蔥花。

“差不多了。”

姜玥拿了雙筷子放在碗邊上，示意李修可以端走了，“吃飯吧，幹一早上活，咱們吃點好的！”

李修被她感染，也忍不住重複她的話，“吃點好的。”

話出口，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心裡輕快。

……

果然好吃。

拌面條滋味得當，李修大口大口吃，空了的胃很快就踏實起來——暖的、飽的、心情愉悅的。

用筷子夾起剛才沒舍得吃的醬雞蛋慢慢咬——因為腌制或者沒煮全熟的緣故，蛋白内有點分層，外部有點韌，内部有點嫩，微鹹，有些地方因為挨着香菜和蒜，也染了很突出的調料香氣。

涼了的雞蛋被熱面條帶得有點溫，可蛋心還是涼的。所以，當醬一樣綿軟的蛋黃在舌尖化開，李修不自覺眯了眯眼。

很驚喜的味道和感覺，入口感受蛋黃在嘴裡由涼變溫，香氣擴散，甚至在吞咽時，還能再次感受蛋黃和料汁混合的獨特滋味。

——他不自覺喟歎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