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趕着牛車進院。

她剛把牛牽回牛棚，再回身時，就看見李修已經不知道怎麼突然出現在院子裡了。

李修正在幫她卸柴，姜玥趕緊沖上去阻攔，“我來就行，你腳還沒好利索。”

“沒事。”李修抱柴，大步走向柴堆。

姜玥忍不住又誇他：“你功夫真厲害。你進院子時，我好像都沒聽見聲音。”

李修嗯了一下，沒再多說話

他看了眼廚房，裡面柴沒剩多少了，所以主動抱了最後一點柴進去，放在竈邊堆整齊。

姜玥已經知道李修話少、性子冷，所以也不再把他的冷淡反應放在心上。

她一個人掃了院子，又去菜園子裡摘了半筐小油菜回來。

進廚房時，李修正端坐在小竹桌前。

她剛一進門，他就立刻看向姜玥——似乎在等她。

姜玥覺得氣氛有點嚴肅。

“姜玥。”李修叫她。

把籃子擱在門口，姜玥也走到桌邊坐下：“嗯……李修，您這是……有事？”

“今天别做我的飯了，我要走了。”

姜玥點點頭，“好。”

她看李修，卻看不出他一如平常的臉是否還有其他深意。

“您是不回來了？還是之後……”姜玥頓了一下，“我記得您說您沒處住，要是您不嫌棄，我的東屋可以一直借您……”

她沒想打聽太多李修的私事，說這話也隻是想表達自己的善意。

李修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右手推到她面前，在桌上放下幾粒碎銀子。

“我說過，要答謝你的。這是借住費，你收着。”

這……粗看就五六兩銀子了。

姜玥一下子站起來，“不行不行，早就說好了不收你錢的。”

她一下子把銀子全推回到李修面前。

“您是我救命恩人，我哪有臉面又收你銀子……就算你是過路人，這幾天也不過是吃了我幾頓飯，哪裡值得這麼多錢……這都……快再能買好幾畝地了。”

李修看她，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溫和：“你不用着急推辭。這些銀子你先收着……其中五兩，就當我存在你這的餐費。你多買些調料米面，備着。有空……我可能再來看你，也順便再吃吃你做的飯……”

看出姜玥臉上的糾結和抗拒，李修又繼續說，“你做的飯很好吃。所以不要有壓力……這樣，你安心收了，下次我們一起殺雞吃雞。”

聽到這話，姜玥眼睛一亮，笑容綻出幾分光彩，“您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我一定好好準備一下。”

“不一定……我的活兒，很忙。”李修簡單解釋。

姜玥明白了，身為俠客的李修應該有很多不便說的地方，她識趣地不再追問。

沉默片刻，李修接着剛才被姜玥打岔的話繼續說，“除了借住的費用，剩下的銀子，不到三兩吧……你不用拘束，正常花費就行，生活上需要什麼就買些……這裡所有銀子，你都不用特意留，我不會找你要，你花光了也無所謂。”

“那是說，你還可能不再回來？”姜玥聽出來李修話裡的不對勁兒——很明顯，他不止是歸期不定，而且還可能一去不返。

“您的活兒，是不是很危險？”沖動的話剛說出口，姜玥就後悔了。

自己問那麼多幹嘛。

人家李修是江湖俠客，江湖人江湖事。她一個農婦就算再好奇，人家也沒必要和自己解釋。

“您……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姜玥的聲音小了些。

“我如果忙，或者忘了……就可能不過來。”李修平靜回答，似乎沒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姜玥點頭。

“還有，你的日常生活器具也多買些，劈柴的斧頭之類的東西，總會用得上。”李修這話叮囑得倒是很認真，“還有家具，你該添的也要添。”

姜玥又點頭，心裡卻有點沉。

她站在桌邊看李修。

他像棵痩竹子，坐得直挺挺的，臉上表情堅毅平靜。一道夕陽透過門、鑽進廚房打在他的肩膀上，為他更添了幾分江湖俠氣。

李修想說的話都交代完了。

于是，他站起身打算離開。

“我走了。”

“李修，”姜玥追上兩步，想說什麼又不知道。

顯然，這樣的分别場景，對李修是常态。但對獨居小村的姜玥來說，實在……心裡忍不住有點……酸酸的。

“嗯？”

“您……注意安全。”姜玥臉上露出關心，“要是您之後沒處去，您也可以回來住東屋。”

李修很輕地嗯了下，然後頭也不回，大步走到屋外，一個閃“飛”又消失了。

……

姜玥坐在桌邊，手裡扒拉着李修留下的幾粒碎銀子。

好像……自己剛才太情緒化了些。

無礙的，不應該這樣的。

人家做人家的事，你該自己過自己的生活。

姜玥把銀子攏在手心裡掂了掂。

恩人心善……雖然不想和自己過多産生聯系，但……還是給了自己不少銀子。

說會回來，也很可能……不會回來。

但他說自己做飯好吃，總該是真的好吃吧。

想到這，姜玥的圓臉上浮現出笑容。

恩人既然愛吃自己做的飯，那就多準備一下，得提前想想，多想幾個花樣，等李修再來了讓他吃得開心。

姜玥把銀子收起來，心裡開始打算盤。

恩人看出來自己生活不富裕，所以找了個由頭貼補自己。

但，無論如何……這些銀子自然是不能亂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