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些你平常吃的菜就行。”李修略皺了下眉，“不必太破費。你……一個人生活不易，我無意打擾。”

姜玥笑盈盈，上前邁了一步：“不打擾不打擾。那兩隻大公雞，是我特意買來給你吃的。你瘦得厲害，又習武，吃些肉對身體好。再說……那時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給的銀子，我哪有地方住、有田種、有飯吃……”

李修和她目光對上，眼睛眨了兩下。

即使聽了姜玥這樣真誠的感謝，他的表情仍像大多數時候那樣，沒什麼變化。

“不必謝我。你之前謝過了。”

就連他的語調，也是平平的。

李修看着姜玥，略一停頓後還是補充，“以後也不必再謝。”

說罷，他就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那……”姜玥讷讷，看不懂他的心思。

李修的反應比姜玥想象得冷漠很多，讓她一瞬間有點不舒服。

大概是自己謝來謝去，讓人覺得煩了。

姜玥心裡安慰自己。

所以，不讓謝，那就不要再提了。

嘴上不說謝，但菜總歸還是要做的。雞肉好吃，吃雞不會讓人煩。

“李修……雞……”

姜玥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和李修說話，反正聲音不太大，還透出幾分失落的情緒。

李修應當是聽見她說話了。

他雖然沒動，但又主動開口，大聲提醒了她：“你不是還要去地裡？再站着磨蹭一會兒，太陽下山了。”

現在分明過晌午也沒多大一會兒，李修明顯隻是想岔開她關于雞的話題。

眼見着李修又躺回長凳上曬太陽，姜玥也就走到房檐下，拎了筐和小鏟子在手裡。

出門前，她又看了李修兩眼，還是沒好意思再提雞的事。

若她自己能應付得來，也不會這麼糾結。

其實是……姜玥不會殺雞，更不太敢殺雞。

所以，她就是想和李修商量，能不能他來殺雞。至于其他的褪毛之類的活，都可以她來做。

可姜玥又想起李修聽到自己感謝時的冰冷面孔，心中不自覺生出幾分退意——他不在乎這份謝。

原來古代俠客真的和小說裡說得一樣，随手救人、不求回報。虛的感謝不要，實的感謝也拒絕。

又想起李修救自己那天，他掏銀子、指路時都非常幹脆，“忘了這一切”也說得非常冰冷。

現在看，人家是不想和自己産生過多的聯系吧。

……

姜玥用鏟子使勁兒鏟掉雜草根，又用手把豆苗旁邊挖松了的土拍實。

一邊幹活，她一邊還在想李修。

恩人他話少、表情少，看起來是個不愛和人交往的人。

應該是獨行俠那一類的。

李修做事利落，謙恭懂禮。他自己腳上有傷，還會主動幫自己幹活……那堆被磨亮的刀，那張小竹桌……

他注意到這些細節，明明可以不管的，卻還是管了。

是個面冷心熱的。

還有……過去了一年，李修還記得自己的面孔，能一眼就認出曾經救過自己。

他應該記憶力很好。

不善交往，但心思細膩。

所以才拒絕自己殺雞，還說出不讓自己破費、隻吃平常食物的話。

姜玥擡手用手背擦去額角的薄汗，心裡把這幾天和李修的相處細節，已經翻來覆去想了個遍。

因李修冷臉而産生的不快情緒早就沒了，姜玥隻是在想該如何和恩人相處。

李修受傷後出現在她的院子裡，說明他那時可能有危險。但李修又解釋過，說他那邊的事情已經了結，那就是應該沒危險了。

事情結了，恩人卻主動提出借住在自己家——李修腳上雖然有傷，可也不見影響他的行動。

所以，就是他……真的無處可去了。

自己的房子雖然破，但總歸是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如果李修看得上，姜玥自然不介意借房子給他住。

而且，姜玥不想讓李修待得不自在。

很多人覺得隆重而熱情的特殊對待是對人重視的表現。但姜玥也知道，這樣的熱情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還有很多人會覺得有負擔。

顯然，李修就是那個被别人感謝會覺得不自在的人。

姜玥幹累了，就随便坐在地上。她拍拍手上的土，又活動起脖子和肩膀來。

她心裡還在想怎麼和李修相處。

不言謝，不要表現得過分熱情，但……姜玥也沒法當他不存在，那樣實在太無禮。

刻意讨好讓人不舒服，但自己除了多做點飯，也真的再沒其他熱情洋溢的示好。

而且，李修現在住的東屋還是漏風的。說這個麼，她還有點愧疚呢。

姜玥搖頭。

李修不想打擾自己，其實……也沒怎麼打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