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修坐在林中的大石頭上劈竹子時,三個黑衣人踏着風,從竹稍上飛身而至。
“閣主,屬下來遲了。”
黑衣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态度恭敬。
“嗯。”李修頭都沒擡,拿着砍刀專心緻志地修掉竹節上的凸起。
“湖州王家那邊都處理幹淨了,客戶很滿意。”黑衣人繼續彙報,“樓主那邊據說已經給您接了新的案子。”
“着急嗎?”李修拿起幾截粗竹筒比劃,“那塊遞我下。”
黑衣人雙手舉起滾落到自己腳邊的粗竹筒,“……不知道,但根據線報,案子不算小,可能又是個硬骨頭。”
李修站起來,手裡掂量着砍刀,一下子劈下去——勁兒使大了,斷口劈歪了。
他皺眉,默默歎氣,把砍刀随手遞給旁邊的另一個下屬,“你先去砍點竹子回來,要能做家具的那種,别太老,也别太嫩。“
然後,他又轉臉對着剛才彙報的下屬接着聊。
“……王家的案子,先别着急上報。我在這休息幾天,你們先回去吧。”
兩個黑衣人抱拳行禮,欲起身離開。
“等會兒!”李修突然叫住他們,“帶錢了嗎?”
黑衣人從懷裡摸出兩張百兩銀票遞給李修。
“有……碎銀子嗎?”李修想了想,“五兩就行。”
兩個黑衣人面面相觑,還是一齊湊了八兩碎銀子遞給李修。
“謝了。”李修又坐回石頭上。
見旁邊那二人遲遲不走,李修又問,“你們還有事?”
“……閣主若想偷閑,為何不去鎮上休息。兄弟們在,您心裡能輕松些,不需防備随時出現的仇家……這鄉野山村,哪有我們伺候您舒坦……”
“沒事,不用管我,我休息夠了去找你們。”
李修頭也沒擡,擺擺手趕走了自己的下屬。
……
李修帶着個小竹桌回到了姜玥的小院。
看了眼菜園,她不在。
那就是去田裡了。
李修想了想,又出門——還是蹲在了昨天偷看姜玥除草的那棵樹上。
雖然姜玥農活做得很不好,但人不算懶惰。
這兩天就沒看她有過休息時候,基本上,一直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又想起昨天她切菜的手,實在拙得很、嫩得很,像個官家小姐。
而且……姜玥說話帶着點京城口音,舉止時而大膽,時而有禮——那感覺不像裝的,更像是學規矩沒學全。
官家小姐裝不來她積攢淘米水這樣斤斤計較的細節,普通婦人也演不出她切肉差點切到手的笨拙。
不是演的,那就……是真的。
但很奇怪。
蹲在樹上的李修挪了挪腿,繼續盯地裡那個磨磨蹭蹭半天沒往前挪幾步的身影。
一年前時的李修,被樓主臨時調派去接别人處理不了的任務。他和那幾個難纏的對手一路追一路打……按說,路線很随機,樓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兒。
所以從天而降的姜玥,不可能是旁人派來的伏擊或者樓裡派來的試探。
而且李修記得很清楚,姜玥從天上掉下來時很慌張,她不會武功,一點不知道保護自己——要不是自己用半隻斷箭打她、駭得她躺下,她大概早就被亂刀砍死。
那天決定放她一命,也是因為李修清楚,她……與自己的任務無關。
隻是他至今沒想明白,姜玥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那時他急着回樓裡複命,來不及探究。可又實在無意再奪了一個普通人的性命——不如放她去好好過活。
又想起雜書上的奇聞轶事。
說的是,曆史上曾多次平地起大風,如黑龍貫通天地,所到之處可拔房屋、樹木。亦有記載說,有人被卷入其中,幸運至極,不僅活命,而且毫發無傷,唯獨醒來時,已身處在百裡之外。
如果姜玥是京城人士……李修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天沒刮大風。
不該探究的。
李修跳下樹,止住自己的思緒。
殺人……救人……已經無法問心無愧,隻求能消解幾分罪孽。
其他的,不需多想。
……
今天天氣熱,姜玥随身水罐裡的水已經喝沒了大半。
饒是她帶着塊幹餅子當做午飯,她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放心不下菜園子裡的嫩苗,她可不想一時缺水讓它們渴死了。
就多走一趟,折騰無妨,菜地要是需要水,她就駕車打水……要是不需要水,那就自己給自己添點水。
姜玥回去時,發現李修正躺在屋檐下的長凳上。
“嗯?您今天不出去?”
“出去過了。”
李修沒起身,他閉着眼,享受着溫暖的陽光。
姜玥進廚房,就看見牆邊擺了張精巧好看的竹桌。
啧啧啧,細竹片拼成的桌面幹淨平整,桌角桌腿的拼接處整齊好看。
恩人他竟然一個上午就做出來了!
姜玥興奮地從廚房飛奔到院子,“那桌子太好看了!謝謝你!”
“嗯。”李修淡淡應了一聲。
姜玥又想起早上李修對自己稱贊的抗拒表情,趕緊自覺收了聲。
“那個……恩人,你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李修說,“你不吃,我就不麻煩了。”
很多人家是吃兩頓飯的。
除了第一天,李修沒和姜玥一起吃過午飯,所以不知道她的習慣。
“那……菜團子行嗎?這個比較快。”姜玥笑,“我想下午接着去田裡幹活,所以晚上咱們再殺雞。”
“好,不必麻煩。雞可以不殺。”
李修不缺姜玥那隻雞,也無意讓她破費。
姜玥手很快。
菜園子裡新掐的嫩菠菜和昨天、今天地裡挖的野菜一并焯水,放涼後微微攥出水,剁碎放一邊。然後燒鍋,炒雞蛋,再剁碎。把菜、蛋和油鹽拌在一起,菜團子的菜餡兒就算做好了。
把菜餡兒捏成團,再放在面粉裡裹。裹了一層面粉後,姜玥雙手合握菜團,擠出些水來,再在面粉裡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