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訴聲被突如其來的擁抱生生折斷。
隔着月白色的裡衣,林落遲感受到了她與顧榄之彼此心跳怦怦,且頻率愈發刺耳……
像是此起彼伏地碰撞與叫嚣,下一刻就要沖破胸膛的桎梏……
他的鐵臂還在收緊,像是要将她揉進骨血,拆吃入腹。
林落遲覺得硌得慌。
顧榄之身形高大且寬厚,因常年征戰,胸前的肌肉緊實有力,與她鼻息相貼,不留一點縫隙。
這讓林落遲有些窒息,于是她企圖掙紮,想要找回呼吸。
“别動。”他磁沉的命令自她頸窩處散開,帶着些癢,無端令她渾身戰栗。
恍惚間,似有潤意沒入她的後頸。
“顧榄之?”她微微擡起頭去瞧他的眼睛,可剛捕捉到他眼尾的微紅,整張臉又被他的大掌強勢按進胸膛。
腰肢被他勾住,林落遲索性不再好奇,隻是反客為主地伸出手臂,摸索着環住他健碩的腰身,“怎麼啦?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輕哄,像是在安撫那個十一歲的少年。
可惜,少年已經成長成乖戾冷情的承安王。
承安王自然不會滿意她的讨好或憐憫。
承安王,更是個泰山崩于頂而不動聲色的上位者,上位者的軟肋,如何能毫無保留地向她攤開?
感受到了她逐漸失控的呼吸,顧榄之唇角拉開一線,方才的脆弱也随着他力度的松懈而消失于無形。
他垂眸,單手握住她的下颌,像是在對待一隻執意要入虎口的羊羔,語氣輕緩,注視卻幽暗陰冷,“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什麼機會?”林落遲有些疑惑。
顧榄之隻當她是在裝傻。
他哂笑,語氣不容置喙,“機會隻有一次,既然回來了,往後若是再跑,别怪我翻臉無情,好好聽話,這是你欠我的。”
她依舊茫然。
但轉念,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心虛般聳下肩膀,“我……我會還你的,但是……我現在沒錢,等我賺到了足夠多的錢,我一定第一時間還給你,畢竟,花是我要送的,自然也該由我來買單。”
顧榄之挑眉,“既然答應與我成婚,你就是王府未來的主母,主母支配開銷,又何須用上‘還’之一字?”
“那你又在生什麼氣嘛……”林落遲歪了歪頭,粉腮被他握着也不掙紮,隻是随着動作又扯開另一抹诙諧。
顧榄之含笑望了她半晌,周身的戾氣也随着她的模樣而逐漸消弭,可嘴上依舊咄咄逼人,“你未經允許,擅自跑出去,萬一再遇危險,當如何?”
聽到這一番苛責,她顯然松了口氣,“好嘛,下次不會了,我隻是想給你個驚喜,畢竟,以前你那麼寶貝宮裡的那株野生黃梅……”
顧榄之眉心一跳。
慢慢地,握着她下颌的指尖開始莫名僵硬。
一種令他背脊發寒的宿命感令他恍若隔世……
他開始仔細回想起過往被她無視的點點滴滴,好像,每一次他舊事重提,再醒來,一切就都變了樣。
是他的錯覺嗎?
還是,他當真患上了她口中所謂的“善忘症”?
這段時間一直有醫者給他号脈檢查,所有人得出的結論無一例外,是他太累了,需好生靜養。
安神的湯藥一碗接一碗,可他的頭疾卻不減反增。
唯一的良藥,便是眼前人身上似有若無的幽香。
就像現在……
他俯身,薄唇緊抿,如雛鳥銜露,在她的唇珠輕輕點了點。
頭疾果然得以緩解。
顧榄之餍足,淡腔道,“這是懲罰,往後,記得長記性。”
一觸即離的旖旎,引得林落遲雙腳一軟。
她登時紅了雙頰,“我……我……”
“嗯?”他從鼻息初哼出輕和的疑問,“你什麼?”
她擡眼,潮濕的霧岚慢慢覆上她的雙眸,“我……知道了……但是,你别再欺負我……”
算欺負嗎?
算是吧。
可這一切不都是她自願的嗎?
自願自投羅網留在他身邊,自願為了沈述的任務與他成婚,就連清白也能置若罔聞……
他是該慶幸她對沈述的忠心,還是該嫉妒沈述在她心裡的地位?
顧榄之無奈扯了扯唇角。
不重要了,既然她想裝傻,那他就奉陪到底!
不是想要防城布局圖嗎?帶她去涼州就是,他倒要看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如何替沈述完成這個可笑的任務。
她的利用與算計,欺瞞與玩弄,都隻會将她自己推向萬劫不複。
她愛沈述又如何?隻要他顧榄之活着時,就會把她牢牢握緊掌心,即便死了,也會拖着她的屍首進棺椁,合墳相守,生生世世!
誰也别想掙脫……
……
回程時,林落遲還沉浸在那一吻中無法回神。
自從送了顧榄之一車黃梅,他突然轉了性。
回建邺的船舶上,他破天荒第一次與她和顔悅色地賞起了水景,還親手為她泡了壺香茗。
雅閣的窗牖邊,爐火燃得正旺,茶香氤氲,染着他指尖冷香的茶盞,便這般虛虛抵上她的雙唇。
“試試。”他順勢在她身邊坐下,距離近到她能捕捉到他強勁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