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和我成婚吧,成婚後,你陪我去涼州定居,如何?”
水聲驟停,顧榄之盯着那一抹倩影,緊張到五指微蜷。
不知過了多久,林落遲被逐漸冷卻的水溫凍得猛然一驚!
“這麼順利的嗎?”她小聲嘀咕。
【攻略進度不足三分之一,請宿主面對現實。】
林落遲:……
許是沒等到預想的答案,顧榄之輕咳一聲,“是我唐突了,吓到你了嗎?”
林落遲急忙回應,“不是,我……願意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隻要你别總是懷疑我就行……”
左右食指一下又一下地對碰,她羞赧一笑,期待接下來顧榄之的欣喜若狂。
這個回答,應該能讓他回暖了吧?今天他擺了一天的臭臉,好像她欠了他八百萬似的,瞧着着實滲人。
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
不太好吧,哪有人剛求完婚就那啥的……
待會兒怎麼拒絕他才能不傷和氣呢?
林落遲沉浸在接下來故事可能的走向裡,腦海中掠過千萬種欲拒還迎的幻想,可顧榄之接下來的話,如同一盆冰水,冷冷從她頭頂澆灌而下:
“我先睡了,快些洗,洗好了去睡裡間的榻,動作小點,别吵到我。”
說罷,不等林落遲反應,他自嘲輕嗤,轉而自顧自躺在了外間的小榻上。
???
生氣了?
怎麼又生氣了?
生氣了還不忘把最暖和的床留給她,真的是……男人心,海底針。
林落遲想了想,從衣物中取出他曾用過的藥瓶,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算了,這世上哪來的捷徑?還是繼續攻略吧,這麼看,還是少年時期的顧榄之更好相處……”
……
一夜安然。
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林落遲便早早醒來,蹑手蹑腳地下了榻。
她繞過屏風,蹲在顧榄之的氅衣處翻了翻,最後貓着身子拉開房門。
幾乎她的背影剛消失,顧榄之便睜開雙目,他沒有阻止,隻是靜靜盯着帷帳發着呆。
頭疾又發作了。
一些久違的記憶再度沖破束縛:
春寒料峭,她依舊半夜造訪,拉着他問東問西,雖說聒噪,卻也暖心。
其中有一個問題,讓他記憶猶新。
她問,“顧榄之,你喜歡什麼花呀?”
想到她曾為沈述采摘過紅梅,他有些别扭,但架不住她糯叽叽的撒嬌,他隻好如實相告,“我……喜歡黃梅。”
南朝的禦花園,紅梅是流動的豔,随風拂動,傲雪欺霜。
小姑娘想了片刻,有些沮喪,“這樣啊,我還沒在皇宮裡見過黃梅呢,其實,我也更喜歡黃梅,沒那麼豔,清爽怡人……”
顧榄之有些詫異,頓了頓,他試探道,“若你也喜歡,這宮裡倒是有一處廢棄的宮殿,如果你有膽量的話……”
小姑娘瞪大了糖水珠子眼眸,忙不疊點頭,“有你在,我怎麼會怕呢?”
于是,趁着更闌人靜,兩小隻避開守衛,一路朝廢殿奔去。
不多時,二人就蹲在一處即将開敗的黃梅邊欣賞起來。
顧榄之伸手點了點,一片花瓣随之掉落。
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愁緒,眉心也不自覺蹙成一團。
恍惚間,一雙冰冷的小手冷不丁覆上他的眉眼,“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①”
顧榄之思忖半晌,見她唇畔噙着狡黠,這才恍然大悟,這小丫頭是在嘲諷他無病呻吟呢!
他想反駁,可話到嘴邊,竟覺得自己的愁緒似乎正如她所言,“為賦新詞強說愁”。
他無奈搖頭,“你不在時,我一個人也會來看它們,從含苞開始,我便時刻擔心它們會凋零,這會兒親眼見到,心中難免有些觸動。”
小姑娘收起戲谑,認真道,“顧榄之,你如果隻是一味地憂心未來,會很難享受當下,況且,未來如何都不是定數,你又怎知,這些凋零的黃梅,明年不會開出更多更絢麗的花朵呢?”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撫平他的眉心,“好啦好啦,小小年紀,别總皺眉,運勢都被你皺沒啦,以後長大了,可有的你愁呢,對了,你知道方才那首詩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見他眉心舒展開來,小姑娘才欣慰一笑,故作姿态般搖頭晃腦道,“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②”
……
房門被叩響,一聲肅穆的請示打斷顧榄之思緒。
門外的聲音有些焦急,“王爺,落姑娘出了客棧,卑職已經命人盯住了,她手中拿着王爺的荷袋……”
荷袋裡,有他的承安王印章。
顧榄之啞然失笑。
林落遲,小騙子,原來昨日答應與他成婚,不過是緩兵之計!
“王爺?要不要把落姑娘……請回來?”
這個“請”字,不用說也知道是哪一種“請”。
顧榄之猶豫了。
昨日在船舶上,她與那位侍女的對話都被他盡收耳中,北陵以芸姨娘的性命為要挾,讓她孤身一人蟄伏在他身邊,最終目的是為了偷涼州的防城布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