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法天子很讨厭三天兩頭跑來萬聖岩報道的梵宇僧者。

礙于來者是客的原則問題，和小孩在家确實很辛苦也很寂寞于是隻能壓着脾氣忍耐這群串門的。

一步蓮華和摩诃孽死磕的第六天，問菩提第三趟來萬聖岩串門蹭飯。

善法天子因為公務不得不暫離，玄業要幫着夥食師傅一起收盤子洗碗，問菩提也學着他挽起袖子陪他一起。玄業本想阻止，畢竟問菩提算客人，但被問菩提一句“我也想幫幫禅師，禅師要拒絕我嗎”，堵住話頭。

這種事情當然可以拒絕。可當他看見問菩提的表情，玄業想，萬一問菩提又哭了呢？弄哭客人聽起來總是不好。

于是他隻好加快動作。

玄業是個熟練工，即使功體被封動作也比初學者的問菩提快上幾倍。等問菩提自覺努力整理完手邊一片，玄業已經提着兩個木桶把所有桌子都擦完了。

問菩提看着整潔的桌面，想了半天也憋出來一句：“你動作好快。”

“因為做完這些還有别的事情要做，晚上要去抄佛經這是師父給我的課業。幫忙收拾桌子、洗碗筷，隻是義務勞動不能浪費太多時間！”玄業回得輕松，抽空把問菩提手下的桌子也擦了一遍。

他動作娴熟，不像會坐在佛前講經的高僧。可他确實有着禅師之名。

問菩提明白自己幫不到禅師，隻能給禅師添麻煩。

他陪着禅師、看着禅師挑水洗碗，和負責夥食的僧人研究如何腌菜能更開胃。這是他從未認識過的禅師，像每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或許禅師留在萬聖岩才是他的歸宿，他本就是屬于萬聖岩。

但是、但是。

有私心的是他自己。生出妄念的人是自己。

問菩提猶豫許久還是在分别之前，貿然抓住禅師的手掌。

“異境通道盡頭被魔氣覆蓋，我欲同佛劍與上師前往尋找深阙諸佛蹤迹，大概要很久都回不來。”他忐忑不安地停頓住，深呼吸好幾下，又低下頭不敢去看禅師的表情，他悄悄地問：“禅師，你願意同我一起走嗎？”

問菩提等了很久，隻等到一聲歎息。他以為自己會因為獲得答案釋然，哪怕是被拒絕，可真正被拒絕時，他卻升出一種莫名的委屈。

然而，“别哭啦，你不哭，我就陪你走。”

禅師同每一次那樣，握住了他的手。

梵宇的聖虔者騙走了萬聖岩的罪犯，善法天子終于沒忍住再沖上滅度梵宇去吵架。

“他體内的佛針都沒取出，你們梵宇的人怎麼敢帶他離開萬聖岩！”

第七日藥師佛前的佛辯終于有了結局，摩诃孽隻道：“聖尊者，看來你我都輸了。”

他如此說着，身影卻逐漸變淡。一步蓮華不語，隻是歎氣。

“你能阻攔玄業離開，為什麼坐視不理？”襲滅天來在他身後發問。

一步蓮華隻說：“是風動。”

金身藥師佛垂眸，掩面的煙氣被風吹散，身側侍奉的日光菩薩月光菩薩終于露出真容，慈悲的眉眼帶溫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