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菩提在文殊苑打了被度化的禁世輝煌的事情,禅師是後來才知道的。
當時他正在佛堂手把手教劍默言和禁世龍嚣如何點供燈,更有誠心。他從萬因頂下來便遇到一佛一魔兩個少年人,便一起薅回去了。就連禁世輝煌的度化儀式都沒讓兩小去圍觀。
問就是,“渡世三昧有什麼好看的。君不見梵宇聖菩提都快保不住了。”
禅師半邊臉落在兜帽的陰影中,看的劍默言有點發怵,他自以為悄無聲息往禁世龍嚣身邊挪了點小碎步。悄悄湊在魔的耳邊道:“龍嚣,你有沒有覺得禅師好像變兇了?”
第一次見面就被對方暴打的禁世龍嚣沉默片刻,才奇怪地回了眼劍默言:“他不是一直這樣嗎?”
總想藏拙、背地下手又超重,禁世龍嚣嚴重性懷疑當時要不是明面有戒殺的人設在,禅師會當場把自己腦袋給擰下來,畢竟他們佛門就流行這樣。也就隻有劍默言和梵宇那些僧人會認為禅師是什麼大善人......
不過,禅師确實是個好魔。
“哪有,禅師以前明明很溫柔很好說話的!”劍默言下意識拉高嗓子反駁,說出口才察覺自己這話說的怪,回頭就見禅師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伸手撓撓後腦勺,努力挽尊續道:“我就是覺得,禅師好像生氣了。”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發問:“是因為渡世三昧嗎?”
禅師不作答,但氣氛變化已經說明了一切。劍默言不是特别聰慧之人,但少年人的直覺很準。
禁世龍嚣作為渡世三昧的受益者,他應是無怨言的,但有些事情隻有渡世三昧的親曆者才能體驗其中奧妙。可僅從一個魔的角度看,渡世三昧着實邪門。
若非實在沒辦法,若非梵宇确實一心教化皈依魔者。想到這禁世龍嚣也難免長歎出聲,都是作孽。
劍默言左看右看,隻覺得身邊人都心事重重,隻有他一人什麼都不懂。
好在劍默言最擅長的就是認清自我定位,他知道禅師不需要他懂那些複雜的理,他隻需要學會禅師教他的那些便足夠了。他跟在禅師身後,看着禅師一盞盞點亮佛前的供燈,燭火搖晃、香煙渺渺,仰頭就能看見慈悲的佛陀。
他忽然理解禅師閑來沒事就待在這了,佛堂确實是個清心定神的好地方。即使什麼都不做,光坐在這裡,心就靜了。
到最中間一盞燈,禅師摘下紙糊的燈罩,黑色的火焰在金屬台上跳動。沒有油、也沒有燭,連棉的線繩也沒有,黑色的火焰以誰也不知的無形之物作為燃料燒着。
劍默言本能對火感到畏懼,後退半步。
禅師用金箔做墨再描了遍燈罩上的梵文,待墨迹幹涸,他将燈罩再次罩在燈台上。
這是佛前唯一一盞無光的燈。
“默言,記住你每日都要來臨摹一遍燈罩上的梵文,但千萬不能讓自己的任何部位碰到火苗。如果碰到就立即抓起爐裡的香灰灑在身上,切掉被火點燃的部位。”禅師的眼藏在陰影下,猩紅似妖邪,莫名令劍默言不安。
但他聲音依舊平穩,同平時無異。
“你要守着這盞燈,直到你認為時機成熟或者問菩提來找你。你要小心地持着這盞燈,将火苗潑到聖菩提的根上。”
“那聖菩提豈不是會燒起來嗎?”劍默言下意識出聲,又在禅師的注視下噤聲。
他意識到了什麼:“禅師,你要去哪?”
禅師隻道:“我要回萬聖岩了。”
“我能同龍嚣、不,不帶龍嚣也行。我能去看你嗎?”劍默言追問。
禅師笑了笑:“若有人通融,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