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蔣牧星,是一個多星期後,夜班。
他又受傷了,但這次沒逞強,是被隊友直接送過來的。
盛如夏當時正和阮玲玲還有其他兩個同事去食堂吃完飯回來,口罩都沒來得及戴,就聽到急診大廳門口有亂哄哄的吵鬧聲,說是吵鬧也不盡然,男人聲音渾厚,湊到一起稍不注意,就顯的分貝大。
“蔣牧星?”
站在身旁的一位女醫生率先看到被那兩三個年輕小夥架着的人是誰。
盛如夏也看了過去。
她目光在他身上開速掃了一圈,最後确認這人這次受傷的部位是前臂那裡,黑色衣袖往上卷了卷,鮮血漓漓的看着有點吓人。
“小盛,飯吃完了吧?去給這個人包紮一下。”
趙昌赫的聲音突然在幾人身後響起,盛如夏趕緊應下,“好的,趙主任。”
盛如夏朝那幾人走過去,讓其中一個人拿着東西去挂号繳費,另外兩個人則負責把人帶到清創室。
再轉身時,趙昌赫已經往主任辦公室那邊走了。
盛如夏看着師傅的背影,心裡琢磨着剛才趙昌赫在說那句話時候的語氣。
怎麼感覺這兩人好像認識?
進屋後,盛如夏先走到蔣牧星那邊,彎身看了一眼他小臂上端那處傷口,依舊是刀傷,不算很深,隻是血流得有點多,看着唬人。
“又是徒手奪刀?”她忍不住問了句,說完轉身去戴口罩還有手套。
“又?”站在一旁的其中一個年輕男人語氣裡帶着點打探的笑。
“原來上次給我們隊長包紮傷口的那位醫生是您啊?”
盛如夏回頭看了他們這邊一眼,眼神似是在詢問她上次包紮的有什麼不妥嗎?
“那個蝴蝶結,系的挺好看。”
哦,原來是為這個。
“為這個我們蔣隊又有新外号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盛如夏偷看了一眼坐在那邊垂着眼眸的蔣牧星,這人睫毛挺長,但他臉上這會兒沒什麼表情,所以她猜不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抱歉,那晚在你之前給一個小姑娘包紮過,她偏要弄的好看點,所以有點順手了。”
是真心的感到抱歉,人一個大老爺們兒,包一個蝴蝶結确實有點不妥,除非人自己要求。
蔣牧星像是這會兒才醒過來似的,擡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但聲音依舊冷冰冰,“這點小事不至于。”
“你們兩個出去等,在我耳邊叽叽喳喳,煩。”
那兩人互看一眼,出去時還不忘和已經往這邊過來,準備開始處理傷口的盛如夏打聲招呼。
盛如夏朝那兩人禮貌性地點點頭。
身後的門被關上,一切紛亂都被隔絕,盛如夏感覺那股沉悶再次漫上心頭。
這傷口和上次的其實沒太大分别,傷勢還要輕一點,倒是不需要縫針,但口子挺長,還是要好好處理一下,估計又是出任務傷的,隻是犯得上這麼勞師動衆嗎?
三個人一起陪着來?
“這次不是徒手奪刀,被隊友誤傷。”
蔣牧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盛如夏身形微微頓了頓,但手上動作依舊有條不紊。
盛如夏沒說話,即便一靠近這人心裡就總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但這會兒是在工作,容不得她想其他。
快結束時,盛如夏才回他:“你隊友跟你有仇嗎?”
蔣牧星難得笑出聲,盛如夏正在處理垃圾,聽到聲音,也忍不住回頭看他。
在看到他臉上張揚且明媚的笑容後,先是怔住,随而心裡泛起細碎驚喜,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了勾。
這樣就很像了。
“我說的不對嗎?”她自己都沒覺得,聲線已然放柔。
蔣牧星沒說對不對,隻是笑着看她,“訓練受傷,在所難免的事,他們太小題大做。”
盛如夏配合地點了點頭,心裡早就不在乎這件事的答案,隻說:“特警先生,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蔣牧星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隻是在一個不太相熟的人口中說出來,有點怪。
他視線落在側身對着他的盛如夏身上,她這會兒還帶着口罩,想起那會兒在外面碰上時她沒戴口罩的模樣。
那雙狀似桃花瓣一瓣的眼睛太有記憶點,與人對視時,如微波漣漣的湖水,盈盈迷離,仿佛能讓人看醉一般。
即便上次隻是匆匆一面,他也印象極深。
盛如夏察覺到那束已經落在自己臉上很久的目光,将手上的手套摘下,扔進垃圾桶,然後轉身朝蔣牧星走過去,站定後,擡手将自己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
她動作太快,蔣牧星一時沒反應過來,再想收回視線時已經有些晚,反而會陷入被抓包的窘境。
索性,他就那麼看着,心裡也想知道她突然走過來是為什麼。
她身上裹攜了一點消毒水味道,雖刺鼻卻被那一點他也形容不上來是什麼的香味中和,或許是她剛才在抹完手消後又塗抹護手霜的味道,不甜膩,反而帶着幾分冷冽。
兩人距離不算很近,但這次蔣牧星卻看得更清楚。
她發色在冷光燈下是微微偏棕的顔色,長發被她挽了一個利落的發髻,白皙的一張臉,不着半分妝,卻依舊明豔。
隻是不知怎麼,摘下口罩後,反而有些拒人千裡的疏離。
尤其是她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讓人有些看不透。
更猜不透的還有她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盛着的情緒有些複雜,過分赤裸的擔心,還有一些他也說不清的東西。
一門之隔内,這裡比外面安靜許多。
空氣中有一些不知名的氣氛滿滿攀上來,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盛如夏先開口。
“給你開了一點塗抹的藥,記得按時塗。”
“傷口不要沾水。”
“一會兒拿單子直接去急診藥房去取吧。”
蔣牧星起身,依舊和上次一樣道謝,不冷不熱的語氣。
“謝謝,盛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