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之後,粱都之内上至府衙公廨,下至黎民百姓都忙得很。一方面是假内積壓的公務與瑣事需在數日内解決妥當,另一方面是放假過後的懶筋實在帶不動木魚腦袋,本來不高的效率就變得更差了。
但沈系舟是個例外,現下宮内宮外都忙于瑣事,便無人生事。她一個小小五品官又無實權,在粱都一棍子能敲死三個她這樣的,自然也就每日逗逗貓,養養花,再騷擾下自家郎君,樂得五日清閑。
快活日子總是過很快,轉眼間便是十三皇女訂婚宴當日。
馬車行至門前,沈系舟扶着柳承谙下了車。十三皇女雖然是皇女中并不起眼,也不得陛下寵愛的一位,但訂婚的另一位可是掌握兵權的武威趙氏的嫡子,光是這趙姓就已經極有分量。
是以,還沒等沈家馬車到達十三皇女府門前,就已經被熱鬧吵得頭疼,更别提下了車,這府門前赴宴的,送禮的,攀關系的将門口塞得滿滿當當。
“來人可是沈贊善以及沈柳郎君?我家殿下命我在此等候多時。”侍從一路碎步趕了過來。“門口雜亂,殿下以及趙郎君已在府中等候多時,請。”
侍從領着兩人從人群中擠進去,好在門口那些多是有眼力見的,看到有侍從領路的貴客整齊劃一向兩邊靠攏,硬生生開出一條通道容沈柳兩人通過。
入了府,世間便清靜許多。沈系舟非是第一次入十三皇女府,但上一次她可沒走正門,而是翻牆進來的。
她看着前方領路的侍從,态度恭順有禮又不過分熱情。哪怕邁着碎步,步步腳印都不明顯,眼未觀六路可耳聽八方,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
從入了府門她就在觀察,四周護衛布防與她偷偷潛入那次已大有不同。若說當時的十三皇女府是篩子,誰都能探上一探,那現在這府上才初具一個皇女府的規格,外松内緊,密不透風。
一屋不掃,一府不淨,别說是圖謀上位,連什麼時候丢了命都不知道。可短短數月整個王府就煥然一新,對于顔風清這個既無外戚也無權勢的無寵皇女來說可不是易事。
沈系舟眉尖一挑,這才是她精挑細選來的君主。
“前面就是宴會,勞煩沈大人随小的前行,沈柳郎君就跟随這位小厮就可,趙郎君在偏廳等您。”侍從說完,一旁的小厮就鞠躬上前,要給柳承谙引路。
梁朝在宴會規格上向來沒有曆朝曆代那般規定嚴苛。隻是近些年儒風盛行,像這種正式些的宴會也會分主宴席和次宴席,十三皇女訂婚宴也不例外。
按理來說沈系舟官位夠不上主宴席,看來是顔風清給他開了後門了。
隻是這樣一來,之前她的安排怕是有差錯。
她拉起柳承谙的手,細細叮囑:“若是有人為難你,不用忍着,雖然你妻我官位不高但在幾位殿下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若還是有人不知好歹,記得找趙郎君,他為人熱心正派,定不會偏袒旁人。還有,為妻在家中所說之事,莫要忘記。”
沈系舟說完瞟了身邊的侍從及小厮兩眼,前兩句正是說給她們聽的。
柳承谙給她正了正衣冠:“莫用擔心我,我不是菟絲花,你萬事小心。”
等承谙随小厮走遠,侍從才出聲提醒道:“沈大人,殿下還在等着,這邊請。”
沈系舟看了承谙消失的拐彎處最後一眼,收回神色。“走吧。”
柳承谙到了側廳時,側廳已經并不冷清了。
說是側廳,實際上是比主廳大得多的。正值春季,偏廳又連着王府花園,趁着宴會尚未開始,邊賞花邊攀談的人也不少。
廳前一紅影身邊圍滿了人,此人肩寬柳腰,就算是層層疊疊穿着,也能隐約透出紅綢下的薄肌。金鎖,金鍊,寬腰帶,明明是俗氣的裝飾到了他身上倒是顯出幾分灑脫。
看這衆星捧月的架勢,看來他就是此宴的主家,十三皇女的未婚夫婿,武威趙家的嫡子趙丹靈。
隻是這趙家公子看來并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合,臉上的笑比面具還要僵了。
“趙小将軍,我乃…”
趙丹靈身旁一人話剛說半句,殷勤的笑剛堆到一半,原本興緻缺缺的趙丹靈忽然眼睛一亮,撥開人群大步向一個方向走去。
柳承谙剛琢磨着是否應該擠在人群中向主家問個好,就見紅影已經行至他面前。
“你便是沈贊善的郎君了吧,叫什麼?哪裡人?果然和沈贊善說得一樣才德兼備,清俊如竹!今日一見真是世間一等一的妙人!我…”
旁邊侍奉的禮官輕咳了一聲,趙丹靈才停下話頭,行了個标準但生疏且僵硬的禮,繼續說道:“你看我,見你太激動了連自己都沒介紹。在下武威趙氏趙丹靈,現在又多了個名号,十三殿下的未婚夫郎。”
“見過趙家郎君。”柳承谙同樣行了一禮,隻是起身時側身一歪,原本完美的動作變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