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九皇女顔鳳淵跨進張府主院内,雲五一行人早已經在園中等候。
“臣東宮衛率統領雲五,給九殿下請安。”
雲五率領手下衆人,跪拜在地上,但是許久都沒有等來顔鳳淵的答話。
此時,九皇女看着滿園的狼藉,怒火中燒。
别說院子裡的桌椅擺設都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就連牆邊的花壇,都叫人翻了個底朝天。
好大的膽子啊!
張易之可是自己的親衛,按說位階比她雲五還高半級,她雲五不過是東宮十率衛中,左衛率的統領,就敢如此行事。
當真是!好大的狗膽!
晨光将逝,春夜寒涼刮來一陣肅殺的冷風。
九皇女的眸子在黃昏的日光下忽明忽暗,她終是壓抑住嗜血的欲望,語氣淡淡地讓雲五等人起身。
她看着雲五謙遜但進退有度的行為,心中猛地一沉。
雲五此人就算她少有接觸,也略知一二。
作為雲家最不受寵的庶女,雲五從小就在荊州老家散養着,爹不疼娘不愛地長到十七歲,卻在當年的武試中一戰成名。
原本籍籍無名的庶女,一朝變成朝堂最有潛力的新星,本來雲五應該有着大好前程的。可惜了,雲家嫡長女卻是個不能容人的小人。
她有意将雲五引薦到太女身邊,雲家本就是太女家臣,有一步登天的機會,雲五怎麼能放過。
于是就被整整蹉跎了十年。
雲五終是看着明明當年不如自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高位,而自己隻能是一個小小的衛率參軍,從八品下。
終于,殺親弑友,硬生生踏出一條血路,成為今日赫赫有名的東宮十率衛左統領,位至從四品上。
退去火氣,顔鳳淵也終于冷靜下來。她知道雲五此人心思細膩,手段狠絕,平日裡能出風頭的場合從來沒有她,而今日如此行事…
不是因為膽量,也不是因為底氣,而是雲五已經退無可退,她不得不賭。
賭自己能在短短時間,找到自己想要的證據。
而這段時日,能讓雲五豁出去性命,和來之不易的地位去賭的,便隻有北突厥使臣被殺一事。
顔鳳淵盯着從一進院門,就被雲五緊緊攥在手上的,一個磚塊大小的盒子,還有身後毫無忐忑之意的手下們。
她知道雲五她,賭赢了。
果不其然,雲五起身的第一句話就是。
“九皇女殿下,如今雲五不負太女殿下以及皇帝陛下所托,已搜尋到殺害北突厥使臣之人的物證。”
她晃了晃手裡的小盒子,看起來輕飄飄的不像是裝了什麼東西的樣子。
“還望九皇女殿下贖罪,臣還要繼續審問犯人,若無要事,請允許臣等先行告退。
說完,還未等顔鳳淵發話,她便要帶着手下離去。
“慢着!”還未等衆人走出兩步遠,就被九皇女出聲叫住。
雲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雖然她知道九皇女并不會輕易放她走,但是她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而如今,希望破滅了,她隻能眼睜睜看着事情走向了最麻煩境遇。
顔鳳淵雖然也氣張易之,做事收尾不幹淨,讓東宮這群野狗聞到了味道,追到了這裡來。可無論如何,這殺害使臣的兇手不能是張易之!
不能是她顔鳳淵的親衛統領張易之。
本來一個外邦使臣,張易之想殺也就殺了,誰也不會在意一個番邦使臣的性命。可現在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不僅百姓人心惶惶,連各國番邦來使都在看笑話。
到最後,不僅張易之會被革除官職,連她也得個識人不明的罪名。
她不管張易之與這北突厥使臣之間,有什麼舊怨私仇,她隻知道一旦讓朝堂何母皇知道了此事,那往日她口誅筆伐,借由禦史之口刺向顔鳳昭那個蠢貨的利刃,便會轉頭刺向自己心口。
顔鳳淵轉過身來,看向雲五等人。
“既然物證在張府裡找到的,那此事必然與吾親衛統領張易之有關。她是吾的下屬,吾不能不管,此事便交予吾處理,太女那裡交由吾去處理,雲統領意下如何?”
雲五歎了一口氣,自己作為太女家臣,本就不可能接受這種提議,可是依九皇女的性子…
今日怕是不能輕易讓自己走出這扇門。
果不其然,隐約見到,東邊牆上的銀光一閃。
有弓箭手,還不止一隊…怕是,整個張府此時都被暗中包圍了。
轉瞬間,自己已身處絕境,命懸一線。
強壓身體反射性地戰栗,雲五緩了緩心跳,開口道。
“九殿下,您與此案牽扯太深,臣是不可能将張易之和手中物證交予殿下的,您又何必強求呢。”
“現如今,此案雖有人證物證,但尚未有定論,而如若九皇女将我等在此射殺,豈不是做實了張易之殺人一事。”
顔鳳淵自然還沒有瘋到想要在粱都之内,光明正大地射殺朝廷命官,但這雲五的應對也當真稱得上沉着冷靜。
她揮手讓弓箭手退下,黑沉沉的眼睛緊緊盯着雲五。
“雲統領,你說笑了,吾怎麼可能有殺人滅口的打算呢。隻是,若是雲統領不配合,你這些手下…說不定哪日走夜路,人就沒了蹤影!”
聽着九皇女明晃晃的威脅,雲五卻不慌不忙遞上剛剛一直在手上拿着的盒子。
“九殿下,臣并未框騙與您,您确實與此案牽扯太深,這是臣等在張統領書房搜得到物證,請殿下一觀。”
顔鳳淵打開盒子,隻見裡邊隻有一張小小的字條。
她不以為意地展開字條,卻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憤怒。
這裡面清清楚楚地記載了,北突厥使臣與張易之的約定。
她們約定當夜子時碰面,商議讓使團擾亂粱都安定,從而使北突厥主和派與姜家分崩離析的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