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系舟複又拜伏于地面:“太女殿下明鑒,沈家與顧家從來隻有自保之心,從未利用沈家暗衛做出任何對我大梁江山有危害之事。忠君之心,天地昭昭!”
“可九皇女卻屢屢試探,妄圖逼迫我沈家和顧家投靠九皇女一派。我母沈衍深受皇恩,從小教導我們這些晚輩定要忠君愛國。”
“如今九皇女步步緊逼,可系舟心知太女殿下貴為儲君,才為正統。草民不願與九皇女為伍,可系舟一無功名,二無官職,一介布衣如何能和皇親國戚抗争!”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沈系舟擡起頭來,眼含熱淚,又沖顔鳳昭深深一拜。
“系舟唯有求助太女殿下,請求太女殿下救我于水火!”
顔風昭看着堂下的言語間依然面色潮紅的沈系舟,頓時覺着有趣,她停下擺弄珠串的手,開始認真地看着她。
剛剛還活像個狼崽子,如今表演起來,倒又像隻狡詐的狐狸。
顔鳳昭将手串放于台上,半晌,緩緩開口:“你說九皇女對你步步緊逼,但孤倒是好奇,你沈家到底是有什麼,能讓堂堂皇女對沈家和顧家步步緊逼?”
“太女殿下所言極是,草民一開始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顧家将此物交與草民。”說着,沈系舟從袖口拿出一個竹簡。
沈系舟雙手乘上,說:“這是沈家和顧家多年的積蓄,裡面記錄了六處屯糧囤鹽之處,還清楚地寫明了各處的種類與數量。太女殿下一看便知。”
接過丘淑婕呈上來的竹簡,顔鳳昭一直淡淡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這裡面細細标明了齊州,登州,金城等地的屯糧數量以及鹽産數量,而這些地方都是靠近梁都的重要樞紐。
有了糧食,就有了軍隊。有了鹽産,就有了金錢。這裡面記載的數量雖然不夠梁朝邊境大軍一月的用量,但對于少有戰事的内陸來說,足夠發起一場動亂了。
顔鳳昭的眸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連帶着她衣擺下的牡丹都變得灰暗不清,讓人看不真切。
沈系舟繼續說道:“草民深知此事關重大,但事關梁朝安危,草民不得不說!九皇女不臣之心從此物中便可窺得一二。草民設計引二妹前來,也是想提醒殿下,攘外須得安内!如今北突厥虎視眈眈,若殿下任由九皇女勢力坐大,後果不堪設想!”
顔鳳昭沉思片刻,就将竹簡随意扔在台前。她眼睛直視着沈系舟,目光中透着審視。良久,她開口道:“系舟心系梁朝,忠君愛國,又身負大才,怎能因為體弱無法立于高堂之上。孤不忍讓明珠蒙塵,今日便封你為從五品東宮左贊善大夫,掌諷谏,贊谕道德之職。”(1)
沈系舟深深一拜,高聲呼道:“臣多謝太女殿下恩典!”
“沈卿怎麼跪在地上,你身體不好,以後這些禮節就不用守了。今日也不早了,沈卿便退下回沈府休息吧!”顔鳳昭像是才看到沈系舟一樣,關切地向沈系舟說道。
“是,那臣就先行告退。”
沈系舟緩緩起身,還是閃了一個踉跄。她的雙腿如蟲蛀一般,麻木不堪,膝蓋輕輕一動便發出異響。
她艱難地挪動雙腿,退出房門外。屋外大雨傾盆,頃刻間便将沈系舟淋了個透。
沈系舟看着空無一人的門外,自我嘲諷,說是讓她退下,倒是真的沒有一個人送送她呀。也不怕她在姜府閑逛看到什麼機密。
她一步一停,艱難地向府外挪動。
姜府門外,蕊琪已經在府外等候多時。她站在姜家大門前,守門的侍衛已經不耐煩地想要轟她走。
但蕊琪就是一步不挪,守在門外,緊盯着姜府大門。
“你這人怎麼聽不明白話,叫你不準站在門前沒聽懂嗎!萬一妨礙到出入的貴人怎麼辦!快走快走”侍衛手放在劍上,準備用武力去驅趕她。
話音剛落,姜家的大門緩緩打開,裡面探出一個守門侍女的臉。此時剛剛對蕊琪疾言厲色的臉已經堆滿笑容。
守門侍女側身一步引出她身後的沈系舟,侍女讨好地說:“沈大人,小心腳下門坎,您慢着點,還有什麼吩咐盡管和小的說!”
沈系舟一點頭說:“勞煩你帶路了。”說着就跨出門外。
蕊琪見到自己少主出來,連忙将手中備着的厚絨襖子披在沈系舟身上,又給她支了傘,确保沈系舟不會被雨淋到。
沈系舟走得極慢,但是每一步都慢擡快落,頗有四平八穩之态。
看着沈系舟走遠,侍女感歎一句:“不愧是新封的左贊善大夫,行事如此穩健,也怪不得能得太女殿下欽點!”
等行至馬車旁,沈系舟終于是支撐不住,癱倒在蕊琪懷裡。她強忍的鑽心的癢,咬着牙說道:“快扶我上車,不要讓其他人看出異樣!”
此時,姜府内,姜時雁扇了扇手中的扇子,突然又“刷”地合起來。她問道:“太女殿下,你不會真信了那沈系舟的鬼話吧!她那個樣子,定是有所圖謀!”
顔鳳昭閉目養神,手裡還擺弄着手串,聞言輕笑道:“呵!孤貴為太女,身邊之人有誰不是對孤有所圖謀?她沈系舟别有所求又如何,隻要最後受益的是孤,其餘的孤都不在乎,更何況…”
顔鳳昭緩緩睜開眼睛,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偏執。
“更何況,她說得有何不對!顔鳳淵那個舞伎生的賤貨!讓她當個九皇女就已經擡舉她了!“
嘩啦一聲,顔鳳昭手裡的珠串散落一地,隻有攥緊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這個低賤的東西!憑什麼有資格,和我争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