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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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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hemoth of the Dream (進退兩難)

在她入内前,她其實正在同庭院裡那隻鬣犬散步——一隻非常老的鬣犬,誠然如此,從她初降這座庭院時便存在于此,至她如今返回,長身八尺,仍邁其稍顯得蹒跚的步伐,同過去般,奔走這紫宮的花雨中。她同它并排而行,引許多宮人側目,那許多人,似見巨鲸而來分開的魚群,低身經她身旁,用細碎的聲音在斑駁光影中虛幻如夢地連綿點綴,嗫喏,帶着自己也不明是敬是畏的神情:

——殿下。

——安伯萊麗雅殿下。

她颔首,為諸人讓道,姿态謙和,動作似水和暗影般,甚至于溫柔,仍引那半米高的四足獸向前去,如是她和人的種種交彙,然,此處的區别在于,這個已二十歲的年輕女人終于是會以垂下雙目而禮讓行者的方式每用那目下的陰翳替代了真實的察見,而行人,無一例外,都試圖在最明亮的陽光下看透她的身形和本質。然那身形如影,沉默似幻,恍然間,總類是那在夢中的天島劃過,己身是漂浮在水中的蜉蝣,隻見這重水中一無定相,無全貌的巨物,投來幽藍的一瞥,結局,雙方彼此在這短暫和平中究由無解,不曾能實現對任一方的理解,僅能彼此間用那不确信而含糊的低語,似指向一在夢中而模糊的霧原般,對同行人喃:

“看,安鉑殿下還是那麼喜歡同動物相處。”

動物,是麼?

她與之同行,将那令人生畏的藍眸落于其上。她守其在宮内拟造自然的景觀中奔跑,見其對小體動物忘我的追逐——動物倒是忽略了她。她像它頂上的天,穿過的風,地下的原野。她像一尊矗立得太高大而久遠的無限相,為它所不能察,因而能,遙遠地與她對望,存在于那雙幽深,靜谧,如天如海的眼中。

鬣狗停下;它駐足那被眼染藍的平原上。

那麼……人們好奇:

安伯萊麗雅殿下究竟在看什麼呢?

那樣挺拔而莊嚴地站着,成為某種不能近之物。

鬣狗奔跑,追逐,從目光中脫離,自主地,拒絕其中的含義。在這次奔跑後投身下一次。不知疲倦,不感無趣。似無意識,模糊自身的知覺。

如在夢中。藍眼望着它,它望着那藍眼,俱是因無目的而每瞬如新的事物。俱是因無言而充沛着力的生物。它在草地上抽動了一下,騰身而起,就在安伯萊麗雅落下腳步的一刻。

鬣狗跑向庭院深處;她走向會客廳。

氣喘籲籲。它在從何物,何種真相中逃離。那凝視使它觸動,盡管在這深深的——成為動物的夢中。

它在這作為走獸的夢幻生命中躲藏什麼?

——那雙藍眼睛的主人又在躲藏什麼?

巨獸劃過夢海,将影藏在黑暗中。安伯萊麗雅在門前停止,恭敬地,敲了三下門。

門于是打開了,将那門口人的影子拉得愈長。安多米揚發出聲無含義的歎息,而叙鉑.阿奈爾雷什文說得更直接:“站近了看,你看起來還要大些,安鉑殿下!”他鼓掌:“你長得真大!”

她搖頭,擡手,對門口的人說:“挑張座椅坐罷,安鉑。”

龐然巨物是對此物——此事——此人的普遍印象。不是說她像個被無數澱粉和脂肪堆疊出的彪形大漢——她很勻稱。那是種感覺,相反,任何脂肪和澱粉都無法将她堆疊出來。現在,安伯萊麗雅來了,這就不是什麼分心和糾結的好時候,需要全神貫注。而,為什麼?

——像你在試圖駕馭一頭來自深海的巨獸,别試圖掉以輕心。

叙鉑.阿奈爾雷什文的眼睛閃閃發亮。安多米揚皺眉: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呢?當他反複提起——她最好的隊伍,當他今天一直在看安伯萊麗雅的時候,某種直覺就告訴安多米揚,叙鉑是想将厄德裡俄斯的寶貝女兒送到沃特林,替他執行斬首任務。

問題?

她将手攥得更緊了。

問題是:最大的問題,并非是安伯萊麗雅不能完成。

而是她可以。

“——我是來詢問您關于後續局勢的問題的,安多米揚老師。”安伯萊麗雅開口,被她稱呼的人在當下的種種糾葛下更添愁緒。這稱呼她受之不起,但事已至此。

“嗯,說吧。”她回答倒是平常,介紹叙鉑:“你可能有印象,這是叙鉑.阿奈爾雷什文,阿奈爾雷什文公的小兒子,過去在北部。”她掃了他一眼:“之後可能要回南方了。你介意他在這嗎?”

安伯萊麗雅看向他。

(她空無一物!他在心裡感慨。)

“不。”她回答,行禮:“叙鉑閣下。”

她續而看向安多米揚下,問道:“我聽說戰争應結束了,但越發多的人請求我繼續留在軍中,這是為什麼?”

叙鉑咯咯笑。安多米揚簡略且直白答:“這是因為恰好相反,戰争剛剛開始,平民百姓都能感覺到。說實話,軍中現在确實尤其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但你肯定顧忌你母親那邊的意見,是罷?”

安伯萊麗雅思索片刻;一種罕見的迹象——思及她這個因時而就的學生,安多米揚是謹慎的。一言蔽之,安伯萊麗雅最大的特點是,她是個沒有内動力的人,與她動作上強大的動力表裡不一。比之自我的動因,安伯萊麗雅有的是約束,有些人可能對她的過去津津樂道,安多米揚卻隻關心一點:

安伯萊麗雅的這個特點讓她非常難以為用。

“母親……”她低聲道:“我覺得她最近精神不大好。”

精神不大好,當然。安多米揚颔首:“你了解你母親,也就了解我們的困境了,安鉑。你母親覺得戰争本來是可以避免的,為什麼非要打仗不可?但所有人都持相反意見。”她笑笑,像是調侃:“人們巴不得一戰定勝負。打完了就好了。打完了就分明了。”安鉑萊麗雅聽着,安多米揚向她抛出話頭,問:“你覺得呢?”

而,當然,安伯萊麗雅回答:

“我不知道,安多米揚老師,所以我才來問您了。您覺得繼續戰争是必要的嗎?”

安多米揚深深望着她。叙鉑在一旁,托着下颔,姿态入迷,像在看戲。但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知道的是,他就像現在這人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都要火燒屁股了。

不過,對她面前的這個年輕女人來說呢?

安多米揚思索着,有一會,她沒有說話。

安伯萊麗雅之所以會成為安多米揚的學生,是因為其餘人都用不好她。用安伯萊麗雅偶爾吐露的一點心聲來說,其餘人‘不夠尊重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安伯萊麗雅好像也不太需要其餘人的尊重,在過去的兩年中,她接到過無數對安伯萊麗雅的侮辱性宣傳的報告,将她短短的二十年人生翻了個遍——一個沒腦子的弱智,沒受過教育的蠻子,□□污穢的産物,但哪一個是安伯萊麗雅在意的?她所說的,沒受到尊重,指的是,軍官們不尊重厄德裡俄斯的想法。坦誠而言安伯萊麗雅對厄德裡俄斯的尊敬是好理解的,但其表現形式對安多米揚來說其實更類似于不可解。

每一次出擊,安伯萊麗雅都會問,這是不是必要的,眼神空洞。傻子都不會認為安伯萊麗雅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她殺人的方式和速度隻有她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才能相提并論,而且,天可憐見,她殺人,就像久旱逢甘露,四肢不協調的毛病解決了,頭腦不清晰的問題消失了,至于每個來見安多米揚的人都拍着桌子承諾:司令,這孩子就是為了打仗出生的!

她就是我們的天命之王!

這些退休了的‘鬣犬’臉上洋溢着大願得償的幸福,安多米揚哭笑不得。

“——我不是什麼天命之王,安多米揚閣下。”某天,這個年輕女人找到她,對她說:“請讓我回到母親身邊,我不能繼續和軍官們在一起了。”

那就是安多米揚真正注意到安伯萊麗雅異常之處的時候。

她用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是的,如果任何人要問安多米揚和安伯萊麗雅相處的注意事項,她都會提醒:沒什麼是安伯萊麗雅不想的。相信她。

這孩子沒有想法,也正是她的可怖之處。

“……你母親需要你為她而戰,安鉑。”

她向前吐氣,從回憶中醒來,看向面前這年輕女人。回憶和現實的分别在此處沒這麼清楚,實際上,過去兩年,似乎日日如此,沒完沒了的軍務報告和紛擾冗雜的悲觀民訊,甚至這個年輕女人對她的問題,和她的态度,都是一緻的。從最開始,安多米揚就方向堅定。她從來不說:

你一定要戰鬥,孩子。你是我們的王!

她說:我知道你很在乎你母親,安鉑。現在的情況是,你母親缺少有力的将軍。

這就是安伯萊麗雅叫她的老師的原因。在她看來,可能隻是一點策略上的差異。如果她這麼說,安伯萊麗雅總是會在猶豫片刻後,同意出戰。

年輕女人的面孔輕微抽搐了一下。

安多米揚眯眼。她看錯了嗎?

這孩子表現出了一種……不樂意?

“我覺得不好,安多米揚老師。”安伯萊麗雅低聲說。她看向别處,眼神抽動,似見了什麼東西。

“那是為什麼呢,安鉑?”安多米揚直起身。叙鉑,同樣跟着她轉頭。

“你在看牆上的蝴蝶嗎,安鉑殿下?”他挺高興地說。年輕女人沒回答。安多米揚習以為常:很多時候,她得主動探索安伯萊麗雅的意思,像去認識自己的孩子。孩子很多時候都是内向,扭捏的。

“讓我确認一下,安鉑,你的意思是:盡管你母親現在需要戰争的勝利,因為戰争目前看來,可能是無法避免的——你還是不願意作戰,是嗎?”

她問。安伯萊麗雅沉默,然後很輕微地,點了頭。

“……不是我,不想,安多米揚老師。”安伯萊麗雅說:“是我不能。”

安多米揚皺眉。

“不能?那是為什麼——安鉑,你是害怕你會輸嗎?”

她搖頭。

“或者,你是覺得你的精神到極限了?”

安伯萊麗雅仍搖頭。沒有戰争後遺症。一切都很完好,從外表到内在,看看這孩子——安多米揚動了動身子:玉樹臨風,像座雕塑。

她想不出原因:這是安伯萊麗雅的特殊。她沒什麼,‘我就是不想’,的想法。不。别把安伯萊麗雅當成什麼一般人,吹捧她,用責任框定她,試圖用喜怒哀樂的波動去接觸她。她所受的就是她母親告訴她的一點‘和平與愛’的心靈教育,從這個基礎去交流才是根本。

“你不想再繼續進一步損害你母親對你的期望了,是這樣嗎?”

安多米揚試探道。安伯萊麗雅擡頭,很慢地,還是搖頭。

這讓安多米揚确實驚訝了。甚至不是那些女神教教義!她正襟危坐,開始理解眼前的新情況。身體不适?軍旅生活太乏味?時間受限制?

“——如果我繼續出戰,會帶來不得想見的影響。”

正在她考慮時,安伯萊麗雅開口了。叙鉑.阿奈爾雷什文目光微動,而安多米揚面前,安伯萊麗雅平靜,清晰地重複那個形容詞:

不得想見。不願見的。不受盼望的。

安多米揚苦笑:“不得想見?能維持和平的勝利是什麼不得想見的局面嗎?就算你輸了,安鉑——那确實是你母親不願見到的,她不想見你受傷。如果你覺得實在是壓力太大了,休息會也無妨。”

她隻能這麼判斷,安伯萊麗雅搖頭。安多米揚前傾身,看着 她,正色道:

“這讓我不理解了,安鉑。我請求你說得清楚些。你說的不得想見,是指戰争對人民精神的影響嗎?”她看上去在仔細聆聽,她便隻好認為這是個正确方向,點頭道:“這是不可避免的。從軍部成立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就做好了戰後重建的準備。我沒有同你說過,我是怎麼當上軍部首領的罷?”她搖頭,她如此開始,回憶:“我曾經是個商人,沒想過要和軍事有什麼交集,但那時候,二十五年前,關于‘龍心’的争論在各行各業都熱火朝天,我自然也關注了——我從來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好的,也不想它流通起來,因為那樣事情會變得很複雜。一小群人能用絕對的恐懼和力量壓迫其餘所有人,這局面就是所謂的,‘不得想見’,所以思索過後,我加入了反對龍心的陣營,也就是你母親帶領的舊王室,然後,你母親的父親,覺得我的商業本領,可以用到軍事上——你明白了嗎?就是因為我不那麼容易受戰争的影響,商人把什麼東西都看作流通的環節,我也把戰争看成一個必要手段。我不覺得你母親是錯的,隻是太理想化了,軍事這件事,不能不管,她既然不願意,隻好我們來管了,而戰争過後,必然要重建,如果你擔心戰争對你的,對所有人的精神上的影響,我隻能說那不可避免,但總會有解決方法。那種損害,相比龍心,已經非常小了。”

她垂頭,正像個長輩,在教晚輩掌握某種非常光滑的器皿,看着安伯萊麗雅,說:“差不多是這樣。你能理解嗎,安鉑?”

她還是看着她,有一回,無言,然後點頭。安多米揚正準備予以鼓勵的微笑,卻聽安伯萊麗雅道:

“——如果你們誠摯地要求,我會繼續出戰。”

她說罷起身行禮:安伯萊麗雅習慣如此。不拖延,禮貌但不客套,事情完成,她就離去,而顯然,這件事結束了,以她的回答,宣告性,彙報性,中性,甚至類似推斷地——作結尾:

“結果,很可能是會是不得想見的。”

她重複。人影走出,陽光入内,然後,門關上了。

“——‘誠摯地要求’。”他模仿道:“她平常都這麼說話嗎?”

“差不多。”她回答。他大笑起來,收住了之後,還忍不住打嗝。

“太逗樂了。真的很有意思。”叙鉑說。安多米揚已站起來,看向窗外,壓着眉毛。

“你也不相上下。”她回贈道,雖然不至于真的這麼想。那邊,叙鉑也在擺手。

“不,不,不,她和我不一樣。她是什麼别的。非常特殊,安多米。”他琢磨道:“你确實可以考慮一下她說的話。”她轉頭,發現他始終望着門外,若有所思。

“‘誠摯地’要求她?”她無奈道。像拜神一樣。她嘀咕:獻上祭品,就有回報。那種類型的胡話。

“不。我是指,别讓她出戰了——但是先讓她幫我殺了柯雲森。這孩子做得到,哇,看看她。”叙鉑贊歎道:“一把刀!”

安多米揚勾了勾嘴角。

“這可不止一把刀。”她摸下巴,又轉頭看他:“——就假設安伯萊麗雅能成功罷,但是成功後,戰争就不可避免了,那要怎麼辦?”

“欸,納希塔尼舍戰争不是勝利了?趕快移一些人到那邊去,越快越好,達彌斯提弗好打短期戰,納希塔尼舍可沒那麼容易應付,人口一分散,聯盟想要連根拔起就難了,至于作戰的,你們也不是這麼缺人罷?”

叙鉑道。兩人對視:“隻是安鉑太厲害了而已,對不對?”

安多米揚歎氣。“你不懂。”她抹着頭發,靜了一會。

“你想想為什麼這兩年我們内部還算團結?”

叙鉑沉默了。

在當今世界,任何人都能清晰說出厄德裡俄斯之女,舊王室現在最有希望的宣傳之星是如何登上舞台的:兩年前的達彌斯提弗主大道慘案。

商會的間諜在‘女神祭’的會場策劃了場成本極低而收益極高的踩踏事件,結局卻成了安伯萊麗雅小試牛刀的機會。若不是人的眼睛不可以給其餘人傳閱,安多米揚很确定現在那揮旗舞血的場景已替代了種種絲毫不添油加醋,卻同樣震撼的傳聞,成為真正全域聞名的文化典故。她在現場見到,因此可以确信,厄德裡俄斯過去十八年的培養完全是南轅北轍。她教育女兒要養心育德,遠離曆史鬥争的金戈鐵馬,而,相反,她的女兒,簡直就是金戈鐵馬本身。

一個好士兵,可以是把刀;一個殺戮的機械,但安多米揚當場就能确定,不像其餘觀衆一樣撕心裂肺地為這天降神兵歡呼——這孩子是什麼别的。比那大得多。

隔着人群,安多米揚仿佛看見了一隻巨獸在海下隐約的身影,而,可喜,又可怖的是——誰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能有多大。

最高興的首當其沖,是‘鬣犬’,雖然她們那時候經曆了一系列低谷,但二十年來矢志不渝宣傳的這個天命王者就在眼前成真,衆人喜不自勝,接連而來的就是這超乎尋常力量的輻射紅利。一朝出世,那些多年沒動靜的女龍子紛紛發動她們的情報網絡大肆宣傳此事,而,便是巧合,凡是後來安伯萊麗雅出動的時候,意外和騷動總是不得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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