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血聖女(The Bloody Messiah) > 第144章 罪人

第144章 罪人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勞累終日後,他蜷縮在一間客房中睡着。雖前有例,然如此以此卑賤醜陋而粗野,象征世上一切惡,一切暴和一切蠻愚的身體睡在一間整潔,規制而華貴的客房中,二者之間無處不在的沖突仍是顯著而不可緩解的;然,短暫而深刻地,他沉沒入夢境似水的拖曳,從這古往今來無數深刻而淺薄,輕浮而苦重的二元對立中脫離,恍然沉睡在一古銀色澤的迷霧海岸,若夢若醒,直起他那陌生的身。擡身一瞬,黑綢墜下,落入海中,他以他那本真而美好,此時浸沒在霧中的面容,甘願溶解,深深望着海中那行來,泛月光的銀馬。花痕自此向着無垠盛開,散那香氣,從此刻印他的靈魂。

他看見那白馬上的女子,輕輕對他回過頭。

“——留步,先生——你這樣匆忙,是要做什麼?”

有人在背後追他,而此時他心急如焚,自然無暇顧忌這個陌生人,轉頭怒吼道:“管你什麼事?你是誰?”

達米安費雪一愣;他驚訝他自己的身體,竟似有些害怕這個男人,進來于他,可是不常見了,更柔和聲音和姿态,道:

“我是‘成業寺’之主,勞茲玟大公達米安費雪,”他如此說,手卻不由自主,尋腰間的短劍:“……您如此行色匆匆,可有什麼事,在下可相助?”

這醜男人聞言神情一動,步伐停滞,回身向他走來;他更驚訝,因那是真的!他的身體,似感到這醜男人帶來的威脅,呼吸急促間,似連靈魂也戰栗。夕陽微光如血,他任這醜男人握住他的肩,呼吸似鈍刀銳利;他感肩中的骨痛,因那握他身的絕大之力,甚也在顫抖。

“你是這兒的主人?好!快找,她——她,”那醜男人雙目一動,嘴唇翕動,似無以确定此人身份,又或者——他的念想和實際,有何沖突?他猛一震,終出口,道:“王女殿下失蹤了!她不在房間裡!我剛在旁邊睡覺,聽見她的掙紮哭喊,是不是你們這群混球做的?如果是,老子打死你——”

他說罷已擡拳,達米安費雪聞言也是心驚,用盡全身力氣掙紮,思緒電轉,忽呼道:“不好!”

他已可猜測發生了何事,忽爆發出那極大的力量,和這醜男人撞在一處,兩人的手臂都是骨痛。

達米安費雪轉頭便跑。

“讓守城士兵上堕龍弩!”他揮開鬥篷進入宮内,面上溫柔俱為嚴峻取代:“将留在宮内的使團全部扣押——敵襲随時可能來——”

他不曾料想,然重擊,痛呼和腳步踐踏紛纭而來。無數金戈交錯和肉破故裂的聲音交織一處,垂目,眼前竟是宮人慌亂飛奔的聲音,他尚不及開口問詢,人已退後,因聽到那幽邃而深淵的咆哮,從宮中内庭傳來。

已開始了麼?他不敢置信,而全部思緒,已在仰頭一刻止息。達米安費雪略張口,見屋上天頂盤旋的黑影,從天而望。

他雙足一軟,微搖頭顱。

馬。

“殿下!”宮人哭叫道:“那幾個孩子打起來了!裡德殿下的孩子和那怪胎打起來了——您快去看!”

他恍惚垂目,耳邊仍回蕩這聲音,若空谷中奇獸的嘶吼,萬世戰場的咆哮,連同這盤旋在他頂上的黑影,似一不息而威武的輪盤,将人籠罩其中。宮人捂住耳,為那從庭中回蕩的聲音顫抖尖叫。

這聲音竟是幾個孩子發出來的?

達米安費雪擡腿。宮人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匍匐求饒。他聽聲音似雷鳴響起,嘶吼道:

罪人!

整個下午,水從她身體中蒸出來,其主要動力,卻不是熱量,而是紛紛纭纭的話語,被仙女們在她耳邊呢喃。她無法睡着,感渾身堅硬,如有石于皮下生成而骨折斷再生,筋脈濾去那沉重的毒血,連同這肉身一切的機械能力一道在苦痛中更新。她沒有叫,隻是顫抖,因疼痛劇烈,已剝奪聲音,因她已在經年累月的勉力中知道了如何耐受每分每秒的劇痛堅韌;因她想聽見仙女們在說什麼。

“邏……輯……”

她喃喃。她記得老師的話:邏輯是人的武器。

什麼是罪的邏輯?

如此,她的老師開始同她講述曆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男人們——奪走了女人的龍心。

他們使她屈服于暴力,成為奴隸和玩物。足以摧毀人靈魂的侮辱和嘲弄接連不斷地被施加在她身上,所有的原因,不過是她們失去了那顆原本應屬于她們的龍心。那顆屬于自由的龍心。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千年。

一千年後,一個聰明的女人設法奪回了龍心。她奪回了龍心的力量,以血為媒介,賜予忠誠而敢于奉獻的女人,給予了這具身體,她原本應得的自由。她将男人放回到他們原本該處在的位置;将他們的規範中定下應贖之罪的痕迹,然而,這些加害者,厚顔無恥的罪人,從不悔改。

他們認為自己的贖罪是受害,認為先祖犯下的錯誤,和自己毫無幹系,妄圖再次将女人置于曾經的附屬和奴役地位,宣稱此為天道應然。

他們企圖再次奪回龍心,翺翔在天,以此為道。

水從她身中蒸發;她的皮膚,非是水色,泥色,而是一種深粉色。那毒血正從她身中迸發而出,她咬牙忍耐,聽衆聲萦繞,似針刺骨,加速這一循環,如醫用藥。三位‘仙女’,三位曾是‘鬣犬’的女子用粗糙和骨骼寬大的手有力而憐惜地推動她的肌肉脈絡,順那血的痕迹,順此血的親緣,重構她——焉有比她們更合适的人選?力量和記憶,罪惡同責任,以血傳承——新生和和滅絕,跨越與革新,以血為祭,她們了解這點,所以,她們,和她,确實分享了那深深的,超越親緣的愛。

心為力之源;血為力之脈。

她們俯身在這孩子身上,如繭将她包裹,聽她身體中奔騰的怒血,終于融冰九仞,決山而下:

因此,我們将你召來。

血聖女——為此畢生的大願,超越這為女之身,獻上靈魂

使你血洗這腐朽的世界,滌蕩濁世,化龍在天。

那劇痛,不知在叙述的何處漸漸止息。她開始沉默,入床榻,入那呼喚的血池中,大汗淋漓卻輕盈。她的眼在血紅的床榻上空洞而寒冷地半睜着,在意識明滅時,閃爍源流的判決:

若這就是你們的願望,這是簡單的。這是簡單的,至于就在這時刻,她已可以使這孱弱的人身破碎,如她在屋梁上的倒影所示。一隻長鬃的影馬,悄無聲息地逡巡在屋内,走入城市,在行人匆匆不曾留意的斑駁黑暗中,觀察這個将它召來的人世,聽見其凡庸的痛苦,凡庸的欲望,凡庸的情誼和凡庸的疼愛——這是容易的。它在天空奔馳,使彩光披上黑色的遮掩——如果此為人世,它現在就可以實現這願望,撕開這僞裝和束縛,使天紅傾洩,藍電迸發,至天始至天盡,頃刻使之寂靜無聲——願望會被滿足。

……不。我……

它轉過那高身枯骨上的馬首,看向那呢喃所來之處。

日已在落下了。他披着鬥篷,站在城周的樹林中,緩緩頹坐。他的耳邊回響數年,數生,數世紀來接連不斷的混混惡語和嬉笑低語,令他在眼中最後昏暗的光芒中看見那已在城外水道深處等待的人身。吠陀先的面孔蒼白,年歲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如今,他仍若二十八時歲死于那毒液時的模樣,然這無魂的身影,已使他的操縱者在無數夜晚感到膽寒。那尚且模糊的因果代價催人肝膽,令他夜不能寐。他也會在聽見聯盟消息時感到寒心,他也會在看見天下世人情理不通時憤怒——或許他亦在某時感那沖突:

若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變如吠陀先一樣無心無想,幹淨潔白,就好了……

笑聲從他身後傳來。他回頭,看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人,帶着孩子,在淺林中遊玩。他的目光朦胧,一滴淚水,顫抖而糾葛地落下,沾濕他的唇瓣。

這婦人的思想是多麼淺薄啊!她恐怕對世間過去和現在的恩怨一無所知,隻沉浸在她簡單的生活中。喜悅時她宜人,憤怒時候她也無理取鬧,悲傷時她不管不顧,歡樂時她關心她人。這樣的人有什麼希望 ,有什麼價值呢?

他的眼淚中,她的身上蒙着一層光彩。他再也忍不住,将臉埋在膝中,無聲地哭起來。

天馬向下降落;它聽到他的哭泣,感到他的淚水。它無聲無息地降臨在林間,撥開那束木葉,展開它在影中的長發,冰冷矗立,看向他——

(喀朗。)

它想到:

你就是在這兒躲藏着我嗎?

它原可以實現願望,就在吐息之間,然,這光彩蒙蔽了它摧殘萬物的雷光,使它的神,不得不退回到這具幼小人身中。肌肉調整,紋理順暢,深紅的血在她身下淤積;她的身體卻堅硬了,神困其中,漸昏漸睡。

“……安鉑。”

依稀,她似聽見母親在叫她。她擡起頭,見到原野和天空,母親在她面前,輕輕擡手,遞給她一枝花。這花的色貌氣香暈染了整片清風。她看見她對她微笑,而萬事為此朦胧。

她緩緩落下;落入身體中。落入這世界中。

她醒來時屋中空無一人,隻有一縷昏黃的陽光聚集在天頂上與她對視而已。對周身的行動,交替和紛雜細節都一無所知,仍然,有一事異常清晰,驅使她的行動,無陰霾,無猶豫,無觀察也無思考。她揭開窗簾,用這雙瘦小但穩定的手,然後落到地面。她站在那處片刻,擡手感受那手臂的輕盈,落足感受此地面的堅固。她的眼藍而空洞,隻有些許波瀾,記錄着感官變化,而後,她開始穿鞋。鐘傾斜,光錐鋪灑,她走出房門,入走廊中,以極輕的步伐和平常的姿态,悄無聲息地越過一二宮人。沒有任何聲音阻止她,直到她來到庭院,從護欄中露出了她那色彩異樣的發辮,才引來了一聲注意:

“看,那個小罪人——一個孽種……”

這聲音吸引了她注意。她轉頭,手背在身後,以一種令人驚奇的穩定,在片刻的思慮後轉身,走向庭院中。

幾個男孩在那兒站着,玩遊戲,原先笑着,現在有些疑惑了,因不曾料到這個他們從早就開始聽聞并且也親眼看着,病倒的弱智兒會這樣直接地朝他們走來。大約片刻,他們還意識到一件事,就是他們原先打算招待她的另一個稱呼——女孩——完全沒被用上。這孩子是這麼殘破,古怪和可憐,弱智和畸形概括了她作為人的全部,因此性别,能力,自我等内容,已統統不重要。

他們擡起頭看她走下來;他們現在還是無法用上這款待。隐約,他們好像聽見地底傳來的一種轟鳴。夕陽将這孩子的影子拉長。

她走到一個男孩身前;這個最高,最大的男孩。

“我想知道什麼是‘孽種’。”她說,平靜而不加修飾地。不像請求,不像命令。它隻是問題本身。

他們面面相觑。“她在說什麼?”為首的男孩說。

“她在說古梅伊森語。”另一個男孩回複,眉頭緊蹙。他為那男孩翻譯了一遍。

他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然後張開,對——她——吐唾沫。

“你就是個孽種!”他吼道:“罪婦的孩子,妄圖掩蓋真相,還想反抗,就是孽種!”

她一動不動。唾液飛濺到她臉上,沾着那夏季腐爛泥地的氣味。她擡起手,觸碰它,面無表情。

——我得中止行動。

這聲音忽然在他心中響起來,溶解在淚水中劃過他的臉頰。他身後響起腳步聲,而夕陽越發血紅,夜幕能在任一時間降臨。

“克倫索恩。”有人在他身後叫他;他知道是她,也知道有這樣多人參與行動,他的反對可能于事無補,而此時若他不使吠陀先來助陣,‘鬣犬’的死傷可能不可計量,那時,她們的未來安全才會徹底化為泡影。已無回頭路了——

從最開始就沒有!

正當他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準備喚龍時,騷亂頓起,明亮的煙花上升天空,照亮第一抹夜色,他回頭,見信号從‘成業寺’傳來,呈發散狀。

行動停止。

他怔愣看着。塔提亞在他身後,抿唇無言。

“——那麼,你也是個孽種,是嗎?”

那瘦高男孩聽了,甚至不敢翻譯。

“她在說什麼?”他尖叫道。他咬牙,還是開口。

“我不是孽種!”他聽完暴怒,沖身就要上前,所幸身後幾個玩伴怯弱而勉強地将他拉住了。他的唾沫在她目前飛濺,面孔猙獰,綻開溝壑:“你才是孽種!你是孽婦的孽種!你這個婊子養的崽——”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