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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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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三種人:探求者,模仿者,無知者。

宅邸中的晚餐。他穿上稍正式的衣服,坐在桌右邊,看桌上的切花。燈光昏暗而溫柔,窗外,‘無眼湖’上,蒙着一層紫色的月光,他的頭腦,不受控制,再度開始想入非非,飛旋着各式色彩,朦胧眼前确切景象。屋内隻有三人,門窗緊閉,屋高廊寬,聲音卻極小而謹慎,隻在餐桌邊響起,穿梭在刀具和食物的交錯中。他的眼睛,就像貓的眼睛,淺藍剔透,視線内失去了大部分顔色,近處,遠處,都是模糊,蔓延的一片,唯有尚有動作的物體在其中,引起他的注意。不知何時,他已彎下腰,将臉放在雙手交疊處,像貓将面放在爪間,瞳孔頂在演眼框邊,看眼前浮現的紫羅蘭色。他遺忘性,公平且即時地觀察到,一個穿着同這樣淡紫色蘭花般的女人坐在桌邊,仰起頭,盡管在她朦胧的輪廓中,也傳達出對聆聽的認真,因那乳白色的面孔上有種奇異光澤的模式,四處閃爍着,像是星雲,而這種種星塵中,簇擁出她含着情态的眼睛——已說過,當他在這樣的狀态中時,是什麼也看不清楚的,但這瞳孔的光亮,像珠寶之于漆黑的山體,是再明顯不過的,故而,他坐在那兒,側頭在餐桌上,承認:一雙含情的眼睛使物質大不相同。

——無知者是遵循動物原則生活的人。動物性原則,并非狹義上單純的弱肉強食,在此之上,使之為可能并且為目的的,是物物交換。自然狀态下,大部分男人和女人遵循的就是此類原則。男性提供物質資料,女性提供生育價值……

穿紫羅蘭色衣服的女士聽着,那雙神妙,有感情礦石般的眼,現在顯出些許憂慮和迷茫。說話人是一位男士;他的頭低得更下了,昏昏欲睡,眼和手臂上的布料擠壓在一處,所以愈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在一片模糊中看上去,應是穿了天藍的衣服,将背挺得筆直。他不斷翕動的嘴唇,在他看來是模糊的,如此包括他的晃動的金發和融化為象牙白的五官。他的整個面部沒有什麼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全身上下,那唯一一處使他會心的,并不屬于他本人,而來自他行為的澆灌——他手上因切割取用食物而在說話期間不斷紛飛的銀刀,似雪霧中飛舞的銀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刀變成了鳥,鳥變成了刀,散開石粒碎鑽,他的聲音,随着他動刀的舉動,不斷傳來:

——探求者并不遵循動物的原則。他們是真正的人。在探求者身上,理性壓倒了動物性,無論是動物性的粗野還是動物性的懶惰。他們對感官的依賴遠遠比無知者少,同時,對理性的把握又比其多。他們更懂得如何憑借認知和規律達到目的,而不是粗暴,純粹的物物交換。他們懂得如何感受,因此明白體驗,懂得物質的規律,因此能夠創造……

“我不明白,音戈尼。”那位穿紫羅蘭色長裙的女士說:“人們難道不都有創造的能力麼?為何人有分别——是程度的問題,使我們分開,還是……”

程度?

方向?

——還是天性?

銀叉在餐盤中的紅肉中起伏,為講說點綴着動作的音律。另一個聽衆——他的頭緩緩的倒落得更下,眼睛轉着,腦海裡交織千絲萬線,盡付蒼白,隻有輪廓。

創造。這個詞流淌在空氣中。他看向餐盤中的紅色。

他動着嘴唇,問此無聲之問:

——你的生命,在這理性的創造中,價值幾何?

“創造的傾向是随機的,親愛的蘭嘉斯提,妹妹,盡管我們現在還不能完全确定,但大體上,不同人有不同傾向,而隻有那些最得天獨厚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探求者。大部分人仍然是無知的,或者,在模仿。”說話人放下刀叉,将手靠在桌上,而此時,他的聲音中終于帶上了這層朦胧中唯一閃爍之物——他看着他專注的聽衆,含真正的感情,盡管他說的話,讓她黯淡:

“模仿者聲稱自己追求真理,其實不過是羨慕探求者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他們的本質和無知者相差無幾,大約可能是更精明些,那類叫做淳樸和算計的無價值行為在他們之間交換,這就是為什麼,兄弟會對内會的入會的要求,非常嚴格……他們不需要僞裝者。”

聽衆二号,在聽到這句話徹底倒落下去;他的頸部不再能承受他對反轉的需求,否則恐會折斷,因此腿腳好心地提供了一個力矩供他轉身——他徹底倒下桌,在這寂靜的餐廳中敲出一聲巨響,使兩個對話者起身來看他。

“叙鉑閣下!”說話人(不怎麼聰明地)道:“您在聽我說話嗎嗎?”

他仰頭看向天頂。他跌到了頭,後腦有些痛,而像個被撞進木闆的螺絲釘一樣,他的眼終于開始清晰。四處的漆紋浮現,窗外的景色辨别。他從地上站起來,看着桌邊兩個着裝正式的男女:明尼斯美爾龍子音戈尼和蓋特伊雷什文龍子蘭嘉斯提。兩人以或沉默或關切的眼神望他。他一言不發,走至桌邊,重新坐下。

“叙鉑聽着。”他說。那說話人歎了口氣,氣氛尴尬。“我們喝點茶吧。”穿紫羅蘭色衣服的女人道。蘭嘉斯提端起茶壺,為三人倒了些茶水。冰原的氣息彌漫在這茶葉中,他低下頭,眼神純潔而空洞。

——明尼斯什麼都知道。嘗嘗這個……他從山裡帶回來的茶葉,味道極好。

——聰明得難以置信。我不敢想象他長大以後會到什麼地步。

——所有的哺育者都想要他這樣的孩子。

——我出去一會,明尼斯。請你幫我照看一會其餘孩子。

“……但,為什麼是這樣呢?”

蘭嘉斯提問。他又垂下了頭,無處不深感壓力和迷茫。他的頭腦,自然是奇怪的,無需言說——一個頭腦,曾經希望知道一切,現在……一無所知……

“哪樣,蘭嘉斯提?”音戈尼耐心道,已超乎他的通常冷漠,但問話人仍面露困擾。她輕輕擡起那華美的手指,拘謹地試圖概括:一切。

“兄弟會的意思……一定是說普通民衆的生活是完全不值得肯定的了……雖然這裡面還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但,拿我來說吧,音戈尼閣下。”她交疊手指:“我沒有任何特别的長處。你一定覺得我是個無知者?我不敢說我自己信奉理性的原則。”她推測道:“我應該是毫無價值的了。”

“你!沒有價值!”他(手足無措地)上下看了她一眼:“蘭嘉斯提,”他吸了一口氣:“您是無價之寶。”

她憂傷地笑了笑。

“……肉身之美,算是理性的價值嗎,音戈尼閣下?”她問詢:“它有什麼價值?”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他不得不斟酌片刻。

“您的創造本身,就是理性對美的完全顯示,蘭嘉斯提,隻要看看您是多麼無缺的造物,沒有一處,沒有一個姿态,是離開了理性原則的。粗野和瘋狂無法創造您。”他試探,(推測)道:“注視您,人的理性就會得到打磨……”

她堪稱完美無缺也,無比憂愁地笑了起來(“您太過擡舉我。”她對音戈尼說),端起了茶杯。

“兄弟會如何看待,女性的生育,音戈尼?我們已經聽到了很多傳言了,而您剛剛很好地解釋了為何聯盟的人們不大待見這件事:這是不含理性的創造……”

“不!”他聞言,急切道,忽然對她伸出了手,将她吓了一跳。他見狀面露歉疚,将手收了回來。

(“沒事。”她說,有些害怕,但很寬容地,将手伸給他。)

“它可以被理性——指引。我不認可那些人的說法——生育是重要的生産活動,隻有像您一樣,在形态和精神上,都美麗而溫和的女性才能完成,這就是理性。我們必須……”

他停頓了一下。他們的手已碰到,她忽而顫抖。

——……聽說你們那現在個非常聰明的小孩,叫什麼……明尼斯?

——是的。輕點……請您輕點!噢……

風非常冷,他走過聚落的小道,穿行一整座寂靜的城鎮,終于到盡頭那間每個夜晚都亮着燈火,響着歡聲,哭泣聲的酒館。他站在窗下,聽見哺育者的聲音,沒有走近。他——如他們所說,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知道,他最好不要靠近。

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有些真相——最好不要看見。

但,倘若如此……

“……但,為什麼呢?”女人重複:“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面前這個男人,盡管很愛護她,卻無法理解,她為何忽顯得悲傷。她難掩劇烈的情感,搖頭,沉默許久,方才開口:

“那,如果不像我——如果她不夠美麗,或者不夠聰明——她的生育,就是沒有價值的,是嗎?”

她說。音戈尼變了神色。

(他當然還可以再談論點概率,但,原則上——原則上,他來自一個信奉優生的學派,因此他不得不泾渭分明些。)

“那樣母親也不會快樂的。”他有些沉重地說:“她們需要更好,更有理性,更優秀的孩子……”

——……噢,那我好奇如果你失去了這個孩子,會傷心成什麼樣!

明尼斯!

翻身,捶打,搏擊,尖叫。

——我建議你别想着這檔子事,而專注于這個孩子本身。我打賭,不用等到這孩子成年,他隻要長到十三歲,你都活不下來……這孩子非同凡響……

“但為什麼?”她還是隻有這句話,垂頭,捂住了眼。眼淚流淌,不可斷絕。他——叙鉑,仍然坐在那,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麼為什麼?

男人徹底不明白了。

“為什麼一定要規定價值?為什麼一定要有更優秀的孩子——為什麼一定要——篩選?對不起,對不起——音戈尼——隻是我想到你說的話——”

她道歉,臉上遍布淚水:就好難過。

她捂住自己的腹部。

“我們身為龍子,還不懂得弱肉強食的恐懼嗎?”她搖頭道:“倘若如此,我永遠不會想有自己的孩子……”

音戈尼,在她對面,伸出雙手,不知如何訴說。叙鉑看着。

看着。

風很冷——非常冷,白山的風總是如此。他走到那窗前,朝裡面看了一眼。他看見他的哺育者跪在那,幾乎沒穿衣服。他隻看了那麼一瞬,迅速後退,因為他計算了可能發生的危險和概率,而且,對他來說,一眼就夠了。一眼足夠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足夠讓眼淚在他面上結成了冰。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向後走着。

他走到草叢深處,有溝壑的地方,掐住自己的喉嚨,開始嘔吐。

“為什麼我們會是這樣的?”蘭嘉斯提問:“……兄弟會,向你解釋了這些麼,音戈尼?為什麼我們生而如此,生來不同,價值有别,需要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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