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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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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要來了,天氣很熱,每日她回房後都将外衣脫下,赤裸雙臂,坐在椅上看會信件,翻閱報告,回信,或者,單純思索一會。生命對她不好,不寬厚麼?有時人忘記她的歲數,有時她自己也做此法,世理的僵硬和頭腦的固定遲遲不來尋她,相反,每一日都來它的新困惑。若有一日她得閑而居,站在宮殿靠城一面的高處向下望,當看見這座城市像融化的糕稠,松動其下她不曾想見的紋理,而,如她再持續久些——她将她的眼投向天遠處,讓它廣大,寬闊,像那最壯闊,最懶散,最傲慢的人一般,企圖用自己的眼界整個世界,她會看見這世界,由河而過,俱在熔解,日複一日,先時不明,夜以繼日,它企圖轉變和生發。所有令她不解的事,所有令她不懂的心在其中川流不息地排列和跳躍;如果她曾停下了,她會懂得。但她從來不停下,恪盡職守,工作,奔波,直到身體倒落,生活在她緩慢不動的靜止中,不亞于和她表面上穩固運動形成的最強烈而本質的對比,光影在此交錯,命數于此溶解——所以或許哪怕她停下,她也不會懂。夕陽下她散開的粗重的棕發記下鐵火灑在城市上的痕迹,她純真,堅定而擔憂的眼中遺憾她不知如何表達的笨拙的心:

為何這一切看上去如此優美而如此不祥?

落日将達彌斯提弗染紅,人流穿梭,彼此錯過,火風醞釀。

——難以置信,維裡昂,在數年沒有對這孩子做出任何舉動後,昨天傍晚,兄弟會的襲擊發生了,所幸孩子沒有遭到任何傷害……情況緊急,我們沒能留下活口,最後一個幸存者,因為意圖襲擊殿下,被塔提亞擊殺……

她寫道,光潑灑在她肩下的肌肉上,讓那像兩個照着爐火的鐵球。隔屋傳來笑聲,升騰不息,她已寫至此處,垂頭思索,手放桌上,以為還有些事宜未提及,但腦中昏沉,唯這笑聲愈發清晰:

——來這兒,殿下!

——别聽她的……來我這,殿下!

她偏頭去聽,發的陰影灑在眼上,照出一片無言而迷茫的思索。寫信——原先就沒有必要。一日間,難道會沒有人通知維裡昂麼?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方法。她隻是想找個人說說這件事,什麼真的能多少分享她心中古怪的人。

——跑啊,安鉑殿下!

聲音笑道。她終于放下筆,披衣起身,走出房門,向一廊之之外的卧室去。約兩年前,因剿匪而兵力空虛時,她蒙王女厚愛搬至内宮居住,同維裡昂的卧室一同,便在王女起居室旁,二屋之間,僅隔着一間小餐廳。天尚未黑,四處花枝上高花盛放,她走至主卧前,又聽其中喧嘩吵鬧,歡笑不斷,停頓片刻,終推開門,似打開一會迸發的禮盒,放出個彈射的木偶來。

“軍大臣!”衆侍女驚訝道。她低頭,也面露意外神色,見那撞在她腿上的孩子擡頭看她,藍眼空曠,正在幽深,因夜要來:她的眼循規守矩,日間有綠光瑩瑩,至夜間,必墜至深藍,不曾失約定。她與那孩子對望,尚不知應如何舉動,便看這瘦弱的女童,用木棍般無肉,多有淤青和傷口的手臂抱住她粗壯的大腿,極緊極勞,令她無言。幾時曾如此!她不曾親近過什麼其餘人。

——噓。

衆侍從道:她在聽……

她不動,隻嘴唇微張,看這女童将耳貼在她身上,隔軍褲的厚重面料,若在吸食她的溫度——但,不,根據那些更了解情況的侍女,滿面笑容和欣慰,雙手相握在身前,彼此攙扶擁抱,感動淚水流,這孩子在聽,譬如血肉之聲。她不動作,也不敢動作,少頃,女童擡頭,再和她對視,又是許久。她心生愧疚,同時有絲責任,不願浪費這孩子難得的主動,要贈她一些友善,同時,緩解她自己的幾分,羞怯。

——安鉑。

她害羞地笑了,緩緩低身,将她那雙寬大粗糙的手朝向她:

你在聽什麼呀?

她盡量柔和道;侍女們哄笑:

她跑啦!

那孩子——安鉑,在她能碰到她的前一刻,推開她,像推着水的魚,很快地轉身跑了。她跑進手臂的叢林裡,屋中又響起先前那陣聲音:跑到這兒來。跑到那兒去!到我懷裡來——你跑得真好,安鉑!

她仍在遠處,沒有動,驚訝一串接着一串,她的面上幾都無表情。但她們說得不錯!她确實跑得很好,跟普通的孩子比,沒有差得很多,隻是太瘦弱,還有些踉跄,但和她自己以前的表現比,好得不可思議!五年了,她一個多月前剛在母親的陪伴下過了生日,坐在内庭那棵最古老的紫樹下,嘗了一口粉餅;一小口将她蒼白,帶着些青藍色的嘴唇染成稚嫩的花色,然後,她将它吐了出來,在旁觀者憂愁的眼中……她是其中一個旁觀者,她的丈夫是另一個。五個春天中,她從未觸碰過她們一次,從未便是對她們存在的任何關心,沒有呼喚,注視或擁抱,所以剛剛那瞬間有多麼不可思議?

像重生。

(“這孩子再也不會好了。我不想談論夭折的可能性,那對王女來說太殘忍。”維裡昂說,在他離開,返回孛林前。她們在花樹下回頭,隔層層暴風似的花影,朦胧,不忍地看那抱子的身影。她聽他隐忍而無奈地說:也許這是好事。總會變好的。

花落下,融化在泥裡。這年的雨稍微多些了,隻是,還是熱。)

“……她一直都在跑?”她走進屋,關上背後的門,試探這問。侍女們性質高昂,無心看她,平日不是如此。她們仍然叫她‘軍大臣’,因為對她很喜愛,将她視作這個庭院的忠誠護衛,而她是的。

“一直!”侍女道:“繞着跑,好像不會累,要把前些年沒有動的時間都補回來……對不對,殿下!”

她已經一天沒有吃手指了!

而且她不怕痛。看看那些傷口,對她仿佛沒有任何影響似的。

她看着,一言不發;一言不得尋。也許她需要一個更健談的伴。侍女伸出手臂,邀請那女童,仿她們先前未曾擁抱過她,用這雙已懷抱她如無感之肉的手臂,道,此時才是第一次,第一種生命。對衰敗重複的厭倦不見了,贊美新生占了上風,但擁抱遲遲不來。她站在這些跪坐婦女的背後,見那女童圍着桌打轉。她将耳朵貼在桌上,像先前抱着她的腿。她的眼珠轉動,倒像是更小的時候。她吃驚,心中想:這真像是她的生命,從眼中擴散了一樣……

她從來不是死的……

“安鉑,小殿下——”侍女對她張開手:“這兒——讓我們抱抱你!”

她謹慎,更多是拘謹地看着這一切,瑟縮在自己高大的身體裡。她看着那女童站起身,踉跄一次,略倒向地,在陣陣追尋的驚呼中,自己起身,又向遠處跑走了。

殿下!

聲音追着,她看着,也不由自主地,全神貫注地随着前了一步。她見那具分明因為前一夜的遭遇看上去有些凄慘的身體,不見一絲躊躇地朝床後跑去,像隻揚着藍帆的小船,駛過了海崖的石,已看不見了。

她們追上,像風追着船,而非船渴望着風。

“噢。”她低下頭,站在侍女身後,聽她們發出喟歎而贊美的聲音,絕倒于生命的天真可愛,心碎于其純真。

“她在緬懷那隻勇敢的狗。”她們低聲道。海潮帶風,窗外的海樹影影綽綽,枝葉朦胧。

她沒有說話。

女童,跑至窗邊,擡頭看了一眼夜色,風吹起她淺淺一層的的新發,在這種顔色中,終于是完全的黑色了。但平時,這顔色和她母親和父親的色彩都不完全相似,再一次,也許和她的大哥一樣,在某種程度上給掩飾她的出生提供了某種委婉的工具。那抹色彩究竟從何而來?像克倫索恩一樣,不曾有解。但除這别有意味色彩之外,她還注意到她的發中有一種形态上單純的現實頑皮,蜷曲。又是如何而來——像時刻在海中的藻,她試着想象,感她成年後,頭發當如在幹燥沙風中展開,見其如今便有些柔卷,不似母親那般漫長筆直,如緞一般。

她見她,在窗邊,俯身跪下。女童将耳貼在地上,先前沾染些血迹的地方,神情認真。

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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