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方饒領着二人通過小路直接走到了南橋西的渡口。
沒成想,不知是走漏了消息還是怎的,持棒的衙卒突然開始清理渡口的雜物以及百姓,說近日有貴客要來,出去那艘船要接貴人來此地,暫時不給需要運輸貨物的商販乘船,請大家稍安勿躁,諸如此類。引起了一陣騷亂。幾名腰系汗巾、腳穿草鞋的壯年男子不知怎麼和官兵對着打了起來,隐約聽得“老子生意你負責嗎”“你個狗娘養的憑什麼不讓我們坐船”“你個王八蛋敢打你爺爺我”幾句。
方饒一時沒注意到那兩人不見了,還以為他倆聽着呢,說道:“公子莫急,這渡口小了一些,官船隻有一艘,但這事與我們無關。我們是坐自己的船去,那船就在這渡口不遠處,一個隐秘的地方。隻是小一些,搭載你二人應當足夠了,等這邊安全些,我帶你們去。”
騷亂被處理好之後,方饒一回頭,終于意識到了一件嚴重的事:
若明和徐歸上錯了船。
船上飄着船夫們的汗臭和魚腥味。寒風冷雨裡,若明蜷縮着身子,靠在徐歸身邊,幾乎難以忍受這嘈雜而髒亂的雜物間。
“徐大哥,方饒叔為什麼不帶我們上船?我有點害怕……”
徐歸苦笑着摟住他:“我怎麼知道,剛剛他不見了,你突然把我往這邊拖,居然還沒被守衛發現,成功上了船。”
“我該不該說你眼神敏銳、身手矯健啊……”
船行了幾個時辰,兩人越來越沉悶。
外頭的人說話聲音突然變大,像是吵了起來。
“平王府那小子現在還沒找到,難道不是你們辦事不力嗎!”
“總之無論如何要在燕王來之前,解決掉他,以免小殿下夜長夢多。”
“拿同樣的說辭找人,我們會不會被燕王懷疑啊?”
“怕什麼?我們有王妃作保!何況這黃口小兒,也未必能多得王爺器重。自己的兒子,肯定是要比他人的兒子要好吧!”
“小殿下自幼病弱,萬萬不能被這佞臣之子踩在腳下!”
“别吵了!現在問題是那小孩沒找到,你們說怎麼整!”
兩人聽得心驚膽戰的,隻是外面聲音漸漸小了。
徐歸道:“是不是說,是燕王要來找你,結果有人得知此事,搶了先,想提前殺了你,以免燕王找到你。”
若明說:“可能是吧。”但還真不一定是因為燕王那個叫谷方的兒子。
“皇帝和燕王都隻有獨生子,太子去世,燕王的兒子自幼多病,這一代好像真的隻有你一個人,”徐歸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興奮,一時不顧身份,“說不定真是要你去做儲君了。”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找燕王?”若明道。
徐歸想了想,道:“還是見機行事吧。”
他注視着若明的臉,眼裡像是發着光:“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讓這天下不再有不公之事!”
若明點點頭:“嗯……”卻沒有興奮,而是神色沉悶。
真會有人不讓自己兒子繼位嗎?若明想,與其說燕王想培養我去争皇位,倒不如說,因為平王的事,燕王更忌憚我了來得可信一些。
船駛到了雲下縣,停留等候貴人上船。船夫紛紛歇息。徐歸想着,這或許就是他們離開河間縣的唯一機會了吧。拉着若明,打算趁船夫不注意的時候,跳下船。
突然傳來了一個粗犷的聲音:“好嘞,這就來!”
一個赤膊的胖子朝船夫們揮了揮手,然後往雜物間這邊走來,看上去像是哪個小吏,穿着窄的袍子,還帶了個軟幞頭。這人腿腳也不太靈便,老是磕碰到碗盆和幹糧,險些就要發現藏在雜物後面的兩人。可惜視力也不太好,一閃而過的兩個碩大人影愣是沒看着。
看樣子,他是來雜物間取肉幹的。可這人太貪吃了點,一手提了肉幹,另一隻手還抓了把幹豆子往嘴裡塞,哼哧哼哧的,滿頭是汗,竟是悠閑自得的神色。
“怎麼辦?”若明焦急地耳語道。那胖子遲遲不走,他們怎麼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