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王逸塵差人送來的安神湯早已熬幹,褐色的藥渣在碗底凝成扭曲的梅枝形狀。
指尖撫過鎖骨處的箭傷,那傷口還有些刺痛,銅鏡裡映出她發青的眼窩——這是第七次死裡逃生。
"查下去真的值得嗎?"馬芷瑤将賬冊塞進樟木箱夾層,箱蓋上忽然映出兩道搖晃的人影。
她抄起燭台轉身,卻見柳如煙拎着荷葉包從窗外翻進來,粗布裙擺還沾着草葉,那草葉上帶着清晨的露珠,散發着淡淡的青草香。
"西街王麻子的燒鵝。"柳如煙把油紙包拍在桌上,“啪”的一聲,指尖挑開樟木箱搭扣,"聽說你被野貓追了三條街?"她捏着賬冊封皮的五瓣暗紋,突然吹熄了燭火,那燭火熄滅時“噗”的一聲,讓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透過窗紙落在兩人之間,柳如煙從袖中抖出半塊魚符:"今早碼頭卸貨的夥計說,城北楊樹胡同有間宅子,房梁上刻着同樣的梅花。"她蘸着茶水在桌面畫出行走路線,水痕蜿蜒如毒蛇,那茶水的清涼觸感從指尖傳來。
馬芷瑤按住她凍紅的手背:"李公公的案子牽扯太深......"
"三年前你替我擋下馬賊的刀,可沒這麼瞻前顧後。"柳如煙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寸許長的疤痕,那疤痕顔色暗淡,帶着歲月的滄桑,"如今倒怕起這些裝神弄鬼的玩意?"
寅時的梆子聲混着犬吠傳來,“梆梆”聲和“汪汪”聲交織在一起。
馬芷瑤望着箱底那支斷成兩截的梅花镖,镖身血迹早已變成暗褐色。
王逸塵那日摔碎的玉佩碎片,此刻正在袖袋裡硌得生疼。
"卯時三刻,楊樹胡同。"她将魚符按進濕漉漉的茶漬裡。
晨霧未散時,兩人已蹲在爬滿枯藤的院牆下。
柳如煙抛出的石子驚飛檐角烏鴉,“哇”的一聲,露出門楣處剝落的朱漆——"林府"的匾額斜挂在蛛網裡,梅花紋路在斷裂的"林"字筆畫間若隐若現。
馬芷瑤踩上柳如煙的肩膀翻進院牆。
腐葉堆裡突然蹿出隻黑貓,撞得生鏽的門環當啷作響,“當啷”聲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響亮。
正廳八仙桌積着半寸厚的灰,缺腿的官帽椅卻端正擺在堂前。
"這地磚不對勁。"柳如煙用鞋尖蹭了蹭青磚縫隙,"你聽。"她将銅錢抛向廳堂中央,本該清脆的落地聲變成了悶響“噗”。
馬芷瑤蹲身輕叩磚面,指尖忽然觸到凹凸的紋路——五瓣梅的刻痕藏在磚縫青苔下,那青苔的柔軟觸感讓她的指尖癢癢的。
兩人對視的瞬間,梁上突然落下簌簌灰塵,“簌簌”聲在頭頂響起。
柳如煙拽着馬芷瑤急退三步,先前站立的地磚轟然塌陷,“轟隆”一聲巨響。
腐臭味混着鐵鏽味從地洞湧出,那刺鼻的氣味讓她們忍不住捂住鼻子。
數十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們發髻釘入門闆,“嗖嗖”聲在耳邊響起。
"退路被封了。"馬芷瑤盯着院中突然合攏的井口,冷汗浸透的後背貼着冰涼的牆面,那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
柳如煙摸出火折子吹亮,晃動的火光映出地洞深處閃爍的金屬冷光——那是成排倒立的鐵蒺藜,尖刺上還挂着碎布條,那碎布條在火光下輕輕飄動。
正欲開口時,頭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噼裡啪啦”。
馬芷瑤擡頭望見房梁縫隙滲下的血珠,一滴接一滴砸在她們腳邊,漸漸彙聚成梅花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