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逸塵突然攬住她腰身急退。

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發髻飛過，釘入樹幹的瞬間，他們方才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

腐葉下的捕獸夾閃着幽藍寒光，夾齒處刻着兵部器械司的流水編号。

馬芷瑤反手将軟劍刺入岩縫穩住身形，指尖摸到岩壁上新鮮的劃痕。

三道并行的刻痕裡殘留着朱砂粉末——這是刑部死囚被押送時做的暗記。

她想起昨夜收到的密報，本該押往嶺南的十二名重犯在半途離奇失蹤。

銅哨聲忽然變調。

餘下的黑衣人如同提線木偶般變換陣型，兩人持盾在前，三人拉滿弓弦封住退路。

王逸塵瞳孔微縮，這種攻守兼備的軍陣，分明是北疆邊防軍對抗遊牧部落的戰術。

劍鋒劈開包鐵木盾的刹那，馬芷瑤嗅到盾牌内側飄出的沉水香。

這種宮廷禦用的香料出現在戰場，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王逸塵的劍鞘已重重擊中持盾者膻中穴，掀開的面巾下是張遍布燙傷的臉——與五日前戶部失火案中"燒死"的庫房總管容貌重疊。

雨水中開始混入血腥氣。

當第八個黑衣人倒下時，馬芷瑤終于抓住空隙逼近銅哨指揮者。

那人玄色披風揚起時，露出内襯上暗繡的星月紋——欽天監去年進貢的雲錦本該全數收入太後私庫。

"留活口！"王逸塵的喊聲被金屬碰撞聲吞沒。

銅哨指揮者突然吹出連續顫音，剩餘的五名死士竟同時咬破後槽牙。

馬芷瑤的銀簪晚了一步，毒血從黑衣人口中湧出時，她隻來得及扯下半片繡着北鬥七星的衣角。

王逸塵的劍尖挑起那半片衣料，雨水沖刷下顯出暗紋。

馬芷瑤的指尖撫過北鬥天樞星的位置，那裡用金線繡着微不可察的"癸卯"字樣——正是皇帝去年改元時欽天監呈上的祥瑞圖編号。

殘存的三個黑衣人突然朝不同方向奔逃。

王逸塵正要追擊，馬芷瑤猛地拽住他衣袖："東南山谷！"她攤開掌心，方才從岩壁刮下的朱砂粉末裡混着幾粒銀礦砂——這種成色的礦石隻出産自太子私礦。

兩人追至谷口時，山風送來鐵器摩擦的聲響。

王逸塵按住馬芷瑤肩頭隐入樹影，看着最後兩個黑衣人将染血的兵器埋入亂石堆。

當月光掠過其中一人的脖頸，他們同時看清了那個火焰狀的刺青——與赤炎教左使屍體上的印記分毫不差。

馬芷瑤忽然捂住口鼻。

夜風轉向的瞬間，她聞到山谷裡飄來的硝石氣味，混着些許酸腐的松脂味。

這種配比讓她想起工部去年研制的新型火器，配方本該在兵部存檔室封存。

"等。"王逸塵在她掌心快速劃字。

潮濕的岩壁上，三十幾隻螢火蟲組成奇怪的圖案，當第三隻落單的螢蟲飛向谷底時，那些熒光竟拼出半幅運河閘口圖——與地窖裡燒焦的輿圖缺失的部分吻合。

子時的更鼓聲從遙遠城鎮傳來時，山谷深處突然亮起三盞綠燈。

馬芷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種琉璃燈罩是西域使團上月進貢的珍品，皇後親賜給了負責運河工程的工部侍郎。

當最後一盞綠燈熄滅，王逸塵輕輕捏了捏她冰涼的手指。

兩人退到背風處時，發現岩縫裡卡着半截未燃盡的信香——這種加入龍涎香的頂級貢品，整個王朝隻有三座宮殿有權使用。

馬芷瑤将信香殘骸收入荷包，擡頭時正撞進王逸塵映着月光的眼眸。

他睫毛上凝着的水珠突然墜落，劃過染血的衣襟時，在她心底燙出細小的漣漪。

"看。"王逸塵忽然用劍鞘撥開荊棘叢。

腐葉下埋着半塊破碎的玉珏，斷裂處還沾着未幹透的血迹。

當馬芷瑤将玉珏拼在随身攜帶的殘片上，缺口處的紋路竟與太後鳳印底部的防僞标記完全契合。

遠處山巅傳來夜枭的啼叫，驚起谷底一群寒鴉。

王逸塵突然将馬芷瑤拉到身後，劍鋒指向東南方微微晃動的樹冠。

月光掠過葉片的瞬間，他們同時看到反光的銅制鏡筒——那是水師偵察兵專用的千裡鏡。

當第二陣山風卷着枯葉掠過山谷時，埋兵器的石堆突然發出機關轉動的輕響。

馬芷瑤的軟劍已出鞘三寸，卻被王逸塵按住手腕。

他指尖在她掌心緩慢勾勒的圖案，正是谷底正在成型的七星陣。

黎明前的黑暗吞沒了最後一點星光。

當第一縷晨霧漫進山谷時，王逸塵忽然收緊環在馬芷瑤腰間的手臂。

東南方三百步外的斷崖上，三簇鬼火般的綠光正在組成奇怪的符号，像極了他們三日前在古墓殘碑上見過的詛咒圖騰。

山風掠過谷底亂石堆，帶起某種金屬共鳴的嗡鳴。

馬芷瑤悄悄展開染血的帕子，上面用硝石寫的潦草字迹正在晨霧中逐漸顯現——那分明是王逸塵半刻鐘前模仿敵人筆迹留下的暗号，此刻卻詭異地多出半行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