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馬蹄聲砸在青石闆路上，王逸塵握着缰繩的指節泛白。

馬芷瑤伏在他背後，潮濕的皂角香混着血腥氣萦繞在鼻尖。

三日前書房裡浮現的血字密函正揣在她懷中，太後鳳印與王府私印交疊的朱砂痕隔着衣料發燙。

"東南角瞭望塔有缺口。"馬芷瑤突然揪緊他腰側束帶，暴雨沖刷着遠處山谷輪廓，十幾盞綠幽幽的風燈在斷崖處明滅，"三年前工部修繕皇陵，那個位置本該用玄武岩。"

王逸塵猛地勒住缰繩。

戰馬嘶鳴着揚起前蹄，崖底升起的黑霧正吞噬着零星火把，隐約可見玄甲衛的盔甲反光扭曲成詭異的弧度。

他反手按住腰間玉扣，暗格裡藏着半枚虎符——昨夜從暴斃的大理寺少卿枕下取出的那半枚，此刻正與懷中密函的紋路嚴絲合縫。

"二十七個呼吸。"馬芷瑤突然翻身下馬，繡鞋陷進泥沼時扯下半幅裙裾，"上次在兵部檔案庫，他們更換箭陣方位的時間。"她指尖擦過崖壁苔藓，暗紅血漬在青石上洇開梅花狀的紋路——正是七夕那日她砸碎青玉筆洗時劃破的傷口。

王逸塵劍鞘橫掃過岩縫，三枚淬毒的袖箭釘入石壁時發出金石相擊之聲。

他扯下外袍将人裹住，掌心的薄繭擦過她腕間灼傷："陣眼在巽位。"

黑霧突然暴漲三丈，裹着鐵鏽味的箭雨穿透雨幕。

馬芷瑤旋身踢飛襲來的弩機，斷裂的皮革束帶抽在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王逸塵的劍鋒削斷第七個玄甲衛的護心鏡，突然抓住他左腕——那上面纏着從書房密匣取出的鲛絲帕，此刻正滲出墨綠色的液體。

"兌位生門有硫磺味！"她揚手将染血的發簪擲向霧瘴，簪頭鑲嵌的夜明珠炸開青紫色的火光。

三十步外的巨石後傳來重物墜地聲，五六個正在裝填弩機的玄甲衛突然抽搐着倒下，脖頸處浮現出與密函相同的疊影紋章。

王逸塵劈開迎面而來的□□，刀刃相撞時迸發的火星照亮崖壁——交錯的血痕正沿着某種規律向山頂蜿蜒。

他忽然想起那夜書房案頭浮現的血字，太後鳳印的鸾鳥尾羽恰好與王府私印的龍鱗重疊成陣圖紋樣。

"坎水位，七步！"馬芷瑤的聲音被雷聲劈碎。

她撞開撲來的黑影，後背重重磕在濕滑的岩壁上。

掌心蹭過石縫裡滲出的液體，黏膩觸感與三日前鎖芯殘留的朱砂别無二緻。

王逸塵的劍鋒突然調轉方向，刺入左側三尺處的積水潭。

水面騰起猩紅霧氣，六個正在結陣的玄甲衛轟然倒地，盔甲内竟爬出密密麻麻的赤色甲蟲。

他拽着人疾退七步，劍尖挑起塊碎石砸向巽位風燈——爆裂的燈油瞬間引燃崖壁藤蔓，火光中顯出用血繪制的陣紋。

馬芷瑤撕開袖口纏住他滲血的虎口："給我半刻鐘。"她盯着陣紋中心蠕動的陰影，那形狀與七夕碎瓷瓶底的暗記漸漸重合，"兌位石縫裡有永昌錢莊的镖旗鐵片。"

王逸塵反手斬斷襲來的鍊錘，斷裂的鐵鍊擦着他耳畔飛過，在岩壁上刮出深槽。

他突然将人推進燃燒的藤蔓後方，染血的鲛絲帕飄落在她裙擺："陣樞在震位岩畫的眼睛裡。"

箭矢破空聲被火焰吞沒，馬芷瑤貼着灼熱的岩壁挪動。

腰間玉佩突然發出蜂鳴——這是從暴斃少卿袖中密信夾層找到的磁石，此刻正與陣紋産生共鳴。

她摳下玉佩砸向震位岩畫，飛濺的碎石中露出半截青銅管，管身刻着兵部失竊圖紙上的狼頭标記。

王逸塵的劍柄重重磕在巽位陣眼，飛濺的青銅碎片割破他下颌。

黑霧突然劇烈翻湧，十幾個玄甲衛同時僵直身體，眼眶中鑽出赤色甲蟲。

他旋身踢飛燃燒的斷木，火舌舔舐過陣紋時發出尖嘯，像是無數冤魂在嘶吼。

馬芷瑤終于摸到陣樞所在的青銅轉輪。

指尖觸到機關凹槽時，熟悉的鎖芯結構讓她瞳孔驟縮——這正是七夕那日她故意摔碎的青玉筆洗夾層暗格樣式。

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磁石上，按進轉輪中心的鳳尾紋路。

地面突然劇烈震顫，陣紋中的血痕開始逆流。

王逸塵拽着她滾進岩縫，頭頂砸落的碎石擦過肩胛。

燃燒的藤蔓漸漸熄滅，黑霧散去後的山谷死寂中，隐約傳來齒輪轉動的咔嗒聲。

馬芷瑤按住狂跳的心口，陣樞轉輪正在她掌心發燙。

那些逆流的血痕在岩壁上彙聚成新的圖案，竟與太後賜婚懿旨上的金線暗紋漸漸重疊……

青銅轉輪在掌心跳動的刹那，馬芷瑤突然想起三個月前抄錄族譜時發現的蹊跷。

那些用礬水寫在空白頁的密文，此刻正随着血痕逆流浮現在岩壁上——陣紋中心蠕動的陰影，分明是馬家祖祠地磚下的鎮魂獸圖騰。

"左三寸！"她突然朝正在劈砍藤蔓的王逸塵嘶喊。

斷裂的鎖鍊擦着耳際飛過，王逸塵劍鋒精準挑開青銅管側面的暗扣，管身裂開的瞬間，二十餘根淬毒的牛毛細針射入燃燒的岩壁。

馬芷瑤趁機将磁石按進轉輪凹槽。

青銅機括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原本逆流的血痕突然停滞，陣紋中浮起細密的金色顆粒——正是七夕那夜她故意打翻硯台時，滲入青磚縫隙的金箔碎屑。

王逸塵突然旋身擲出劍鞘。

精鐵與青銅管碰撞的脆響中，潛伏在暗處的玄甲衛統領踉跄着現形。

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布滿蛛網狀疤痕，左耳垂懸着的黑曜石耳珰，與三日前暴斃少卿手中攥着的證物如出一轍。

"坎水位！"馬芷瑤的聲音被爆炸聲吞沒。

陣樞轉輪突然迸射火星，她本能地撲向右側石縫。

半截燒焦的袖箭擦過發髻，釘入岩壁時濺起的碎石在臉頰劃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