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您取...”話音未落,西北角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那清脆的破碎聲如同晴天霹靂。
方才還在垂花門後的兩個護院,此刻正擡着半人高的紅木箱往偏廳去,箱角隐約露出靛藍色封皮——正是家族信物的記錄冊樣式。
在馬家,家族信物記錄冊詳細記錄着各種重要物品的借取和歸還情況,是家族事務管理的重要依據。
“煩請您取來東廂房第三閣的紫檀木匣。”馬芷瑤的聲音穿透瓷器碎裂聲,目光鎖定管家發白的鬓角。
她腕間翡翠镯随着擡手的動作滑落半寸,露出昨夜被竹筒邊緣劃破的紅痕,那細微的疼痛讓她微微皺眉。
管家喉結滾動兩下,捧着酒壺的指節泛青,那蒼白的指節顯示出他内心的慌亂。
西北角擡箱的護院突然僵在原地,紅木箱底滲出的墨汁正順着青磚縫隙蜿蜒成蛇形,那烏黑的墨汁如同邪惡的毒液。
“三小姐說笑,這等重要物件...”五叔父忽然撐着案幾起身,黑檀木簪在燭火中泛着油光。
話未說完,王逸塵已掀開鎏金狻猊爐的頂蓋,滾燙香灰灑在墨痕上,蒸騰起帶着松香味的白霧,那刺鼻的氣味讓她微微眯起眼睛。
馬芷瑤指尖撫過案幾縫隙裡的半片魚符,冰涼玉質硌得掌心生疼:“上月廿三,七弟領了開祠堂的魚符說要祭拜先祖——”她忽然擡高聲調,“管家何不查查記錄冊,當日祠堂可曾留有灑掃痕迹?”
滿室寂靜中,偏廳傳來銅鎖墜地的悶響,那沉悶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擊在人心上。
兩個護院慌亂後退時撞翻了紅木箱,靛藍封皮的冊子嘩啦啦散開,最後一頁朱砂批注赫然寫着“馬文柏借取青玉蟠螭佩未還”。
“荒唐!”老太爺的龍頭杖重重砸在地磚上,震得十六盞錯金銀燈齊晃,那巨大的聲響如同驚雷般在大廳中回蕩。
馬文柏癱坐在翻倒的屏風旁,玄鐵令牌磕在台階上裂成兩半,那清脆的破裂聲宣告着他陰謀的失敗。
王逸塵的拇指仍按在馬芷瑤腕脈處,溫熱指腹在袖口遮掩下輕輕畫圈,那溫柔的動作如同春風拂過心田。
他忽然起身斟酒,月白廣袖拂過她發間步搖,輕柔的觸感如同羽毛劃過臉頰。
“今日海棠開得甚好,不如請諸位移步觀舞?”
戌時的更鼓混着樂聲漫進花廳,低沉的更鼓聲和悠揚的樂聲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獨特的氛圍。
馬芷瑤垂眸看着王逸塵伸出的手,掌心紋路間還沾着鎏金爐的香灰,那淡淡的香灰痕迹仿佛是他們共同經曆的見證。
她搭上指尖的刹那,樂師突然轉調《青玉案》,湘妃色裙擺旋開時驚起滿地金粉,那飛揚的金粉如同夢幻的星辰。
“漕運改道的批文蓋着刑部官印。”王逸塵在她耳畔低語,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舞步轉圜間帶着她避開西窗透進的月光,那清冷的月光如同寒霜。
馬芷瑤後腰抵上他掌心的薄繭,嗅到沉水香裡混着極淡的血腥氣——他右手虎口有新結的痂,那淡淡的血腥氣讓她心中湧起一絲擔憂。
三疊鼓聲驟停時,馬芷瑤的步搖穗子纏住了王逸塵的玉帶鈎,那輕微的拉扯感讓她微微一怔。
她佯裝整理鬓發,指尖飛快掠過他腰間魚袋,觸到半截未燒盡的黃麻紙邊角,那粗糙的觸感讓她心中一動。
亥初的露水沾濕了回廊石階,那冰涼的露水打濕了她的鞋底,帶來絲絲寒意。
馬芷瑤倚着朱漆欄杆,看池中錦鯉吞食飄落的海棠花瓣,那靈動的魚兒在水中穿梭,如同靈動的精靈。
王逸塵的披風還帶着宴席的暖意,輕輕罩在她肩頭,那溫暖的披風如同他的懷抱。
“護院擡箱時,箱底墨囊破了兩次。”她突然撚碎半片枯葉,那清脆的破碎聲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清晰。
“第一次在垂花門東側,第二次...”話音被夜風卷走,王逸塵的瞳孔突然收縮——東南角玉簪花叢有片倒伏的痕迹,像是被人反複踩踏。
更漏聲從水榭傳來時,馬芷瑤袖中的魚符突然發燙,那灼熱的觸感讓她心中一驚。
她想起紅木箱滲墨的位置,正對着祠堂地窖的通風口。
王逸塵的指尖劃過她掌心,借着披風遮掩寫下“漕”字的第一筆,那輕柔的觸感如同愛的撫摸。
池中錦鯉突然四散逃開,攪碎了水面的月光,那破碎的月光如同破碎的夢境。
馬芷瑤望着廊下晃動的燈籠,突然發現今日宴席的十六盞錯金銀燈——西北角那三盞熄滅的燈盞,燈油顔色比旁的深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