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女願為娘娘尋回雪團兒。"她突然跪拜在地,金絲蝴蝶簪垂下的流蘇掃過青磚,驚起細微塵埃,塵埃在空氣中輕輕揚起。
皇後正要撥弄翡翠護甲的動作驟然停頓,鑲着東珠的護甲尖堪堪停在忍冬花紋的茶盞邊緣。
皇帝摩挲着《璇玑圖》上未幹的墨迹,忽然輕笑:"馬卿家倒是比司天監那些老頭子有趣得多。"他擡手時,袖中落出半片沾着蜜膠的忍冬葉,葉脈上針尖刻着卦辭的後半句在燭火下泛着幽光。
馬芷瑤提着六角宮燈踏入禦花園時,暮色已将九曲橋染成琥珀色,宮燈的光芒在琥珀色的橋上搖曳。
她俯身查看漢白玉欄杆上的抓痕,忽然注意到石縫裡嵌着幾縷銀灰色絨毛——這分明是西域貓薄荷的碎葉,昨日司膳房剛進貢的新鮮香料,湊近一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翠,取我的織金披帛來。"她突然将披帛系在遊廊立柱上,夜風卷着木樨香掠過西府海棠,木樨香清新宜人。
假山後傳來窸窣響動,幾片沾着松石粉的花瓣從瑤池水面飄來,在披帛拂過的位置打着旋兒。
順着貓薄荷的香氣,馬芷瑤在夜合花叢中發現一串濕漉漉的梅花印。
她撥開綴滿露珠的紫藤花簾,隻見雪團兒正蜷在石雕貔貅的爪間打盹,貓尾上纏着的金線竟與皇後鳳钗垂落的流蘇一模一樣。
皇帝看到馬芷瑤捧着波斯貓走來,先是微微一怔,
周圍的宮人也都露出了驚歎的神情,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瞪大了眼睛。
馬芷瑤捧着波斯貓行禮,貓爪上松石粉簌簌落在皇後裙裾,将那件百鳥朝鳳的繡紋染出斑駁翠痕。
皇後捏碎案上木樨糕的瞬間,馬芷瑤瞥見窗外閃過玄色衣袂。
她借口更衣退出禦書房,沿着遊廊轉過三重月洞門。
此時,遊廊裡燈光昏暗,牆壁上的影子随着她的腳步晃動。
她的心中滿是對王逸塵的好奇,不明白他為何會留下這樣的信息,又為何如此神秘。
忽覺袖中多出個溫熱的油紙包——裹着松子糖的紙上赫然是王逸塵筆迹:"瑤池東第三盞石燈。"
忍冬花的清苦混着墨香萦繞在鼻尖,馬芷瑤提起裙擺奔向石燈群。
玄色身影從太湖石後閃出時,她發間的金絲蝴蝶簪恰巧勾住對方玉冠垂纓。
王逸塵指尖還沾着未幹的墨汁,卻在觸及她手腕時化作一道顫栗的暖流。
"那卦辭後半句..."他聲音比平日低啞三分,修長手指拂去她肩頭落花,"說的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遠處宮燈次第亮起,将他眸中映出星子般的光,馬芷瑤忽然發現他腰間多出枚羊脂玉佩——正是前日皇帝賞給翰林院新晉學士的信物。
夜風卷着他們的影子投在朱漆廊柱上,重疊處似交頸的鶴。
王逸塵突然退後半步,從袖中取出個錦囊:"中秋夜宴..."話未說完,遊廊盡頭傳來小翠焦急的呼喚。
他翻掌将錦囊塞入她掌心,玄色衣角掠過忍冬花架時,帶落的花瓣正好遮住牆角窺視的宮鞋。
馬芷瑤回到寝殿才展開錦囊,素白絹帕上畫着彎缺月,月牙處綴着朱砂點的桂花瓣。
她将絹帕對着燭火細看,隐約顯出"慎獨"二字的水印——正是今晨皇帝考校《璇玑圖》時缺失的字樣。
窗外忽有瓦當輕響,她推開雕花窗,正見皇後儀仗的燈籠轉過禦花園東角。
夜霧中傳來翡翠護甲劃過青磚的銳響,像是毒蛇遊過秋海棠叢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