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孩子父親是誰,你父親氣得天天罰她跪祠堂,我又擔心她動了胎氣。”
沈意之拍了拍李氏的手:“母親放心,過兩天我帶着太醫來看看。”
現在最主要的已經不是胎兒的問題了,沈意之又問:“國公府那邊知道嗎?”
李氏神色更凝重了,長歎一口氣:“你知道的,國公千金與囡囡向來交好,她現在也是日日上門來陪着囡囡。”
沈意之沉思片刻,祖母賴琴在這時候進來了,面容沉重,拉着沈意之的手,坐在了身旁雕花木椅裡。
“意之跟祖母講實話,是不是在蕭勿那裡受委屈了?”賴琴面上盡顯擔憂。
賴琴時年五十多歲,眼底精光神采奕奕,皺紋都長得少,還能看出年輕時冠絕江南的影子。
沈意之想到祖母與蕭勿母親,雁北王妃離馥的關系,不禁生出種想要在親人面前哭訴的委屈,鼻尖泛酸。
家中知道她身份的,隻有沈家父母和祖母三人,但三人都真心把自己當做親生孩子來對待。
“日前收到阿離從雁北的來信,她将從小養大的養女送來了這邊,就是那個跟在蕭勿身邊的白珍珠,你跟祖母說,是不是受委屈了?”
“若是受委屈了,祖母做主,把人給她踢回雁北去!”
原來是雁北王妃養女,難怪如此跋扈,隻是這養女怕不是存着當妹妹的心思,昨晚竟給蕭勿下那種藥。
沈意之揉了揉酸澀鼻尖,拍了拍賴琴的手:“祖母放心,沒有人能給我委屈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國公府那邊怎麼說。”
國公府若是知道了沈毓栖有孕,先前說好的婚事黃了是一碼事,沈毓栖的名聲也會受損。
所幸沒有下賜婚聖旨,否則又是砍頭的大罪。
“國公府那邊已經将煉祯軟禁了許久了,也是苦了那個孩子,一片癡心對沈毓栖,得知此事後,發了瘋一般,提着刀就要去砍人。可憐他連砍誰都不知道。”
賴琴這麼說着,看了眼面色本就難看的李氏。
“娘!囡囡現在也知道錯了,作為她的家人,怎麼說我們也要和她站在一條線上吧。”李氏怨怪賴琴的神色,毫不遮掩地溢出來。
賴琴冷“哼”一聲:“溺愛出來的孩子,盡給家裡找事。”
沈意之趕緊平息即将爆發的戰火,道:“祖母,母親,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争執于事無補。”
“那邊知道後,咱們有去府上登門道歉嗎?”
“去了,我親自領着那丫頭去的。”賴琴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誰要你們操心了!”沈毓栖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半晌後她才慢着步子,被雲影攙着進了門。
沈意之原以為也就一月左右,誰承想此時一看,竟已開始顯懷了,一時啞口無言:“你……”
她轉頭問李氏:“這……幾個月了?”
“三個多月了。”李氏一臉愁容。
“三個多月!”推算下來,應是在她成婚那段日子就有了。
沈毓栖像是絲毫沒有受到沈意之質問語氣影響,走進屋後,直直跪在了沈意之面前。
“你這孩子,跪你姐姐做什麼?小心動了胎氣。”李氏要去拉她,卻被她犟着掙脫。
“求王妃殿下,救救孩子的父親。”沈毓栖眼神堅定,沈意之第一次看見她成熟了,長大了的眼神。
但,祖母和母親都愣在了原地。
腦子稍微打個轉彎,應也能猜到了,沈毓栖從一開始就吵嚷着要嫁給狀元郎,到後來有了身孕又打死不說孩子父親是誰。
此時,莫允修因尊州案革職在家,沈毓栖求的,就是要沈意之救莫允修。
“姐夫貴為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一言,比誰求情都更有用。”沈毓栖滿懷的目光定在沈意之身上。
賴琴按捺不住,問道:“他可承諾要娶你?”
沈毓栖眸光黯然一瞬,但又擡起眼,攥着沈意之衣擺:“隻要姐姐幫我救出他,我們于他有恩,他自然會娶我。”
這句話後,院中一陣琉璃瓷瓶稀裡嘩啦掉在地上,房内衆人都轉過身去,見煉玲珑手中捧着的漂亮琉璃瓶碎了一地。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站在院内朝裡面喊着:“你怎如此自掉身價?小栖,你不是跟我說過,你這輩子不嫁,自己養活一個孩子不難嗎?”
沈毓栖輕歎一口氣,沒理會她,轉過身來依舊求着沈意之。
院内的煉玲珑見此境況,竟流出兩行清淚,受傷地跑離了這裡。
沈毓栖的注意力全在沈意之這裡。
見沈意之面露苦楚,沈毓栖以為她不願意,一咬牙:“我給王妃殿下磕頭了。”
說着,就要彎下腰去。
沈意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兩隻手硬生生把人穩穩撐了起來。
“不要給我背一條人命在身上,我承受不起。”沈意之怕她膝蓋軟,不敢松手,一直撐着她。
“姐姐,我求你了。”沈毓栖露出憐弱的神色。
“若真是如此,那……”李氏在沈毓栖身側,攙着沈毓栖站穩後,她又“撲通”一跪:“那母親替你求,求王妃救救狀元郎。”
“你們一個二個的為難丫頭做什麼,丫頭自身都難處,你們知道她現在什麼處境嗎?”賴琴看不下去了為沈意之說話。
“那蕭勿心不安,将雁北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妹接在身邊,你們知道那個人安的什麼心嗎?”
“祖母。”沈意之打斷賴琴為她的辯護,對沈毓栖道:“你們求錯了人。”
賴琴擔心的事情,确實發生了,但沈意之對此并不在意。
不說她受不受蕭勿的寵,以她現在的處境确實不适合再去提這件事,她暫時也不想再見到蕭勿了。
“莫大人此事,本就是殿下一手促成。”
她也無能為力。
沈毓栖心中的希望,如同院中那些漂亮的琉璃瓶,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