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珠與侍衛在院門口鬧了好一會,忽地就見,那亮堂的房間燭火猛然熄滅,整個宅子寂靜下來。
白珍珠朝着小院卧房方向愣了半晌,雙眼滑出清淚,轉身跑走。
蕭勿被沈意之攥住衣領,隔着窗外投進來的月光,被迫仰着腦袋直視沈意之。
“你剛才叫我什麼?”
倘若在蕭勿面前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那也沒什麼可裝的了。
蕭勿中了情藥,眼中似有火在灼灼燃燒,他隻覺得面前的人,就像自己久遠的夢中那灘柔柔春水,融化冰川。
沈意之攥在蕭勿胸前衣領的手,被蕭勿的灼熱大掌猛地一拉,她無處受力,整個人撲向蕭勿,坐進了他懷裡。
如幼時總萦繞身邊的雨後龍井,那股清新的苦澀鑽入鼻腔,沈意之忽然間什麼都記起來了。
後背劍傷灼熱滾燙,牽扯着手臂的動作,如同千絲萬線同時拉扯,她哭得淚眼模糊朝狗洞爬出去,身後的火光厮殺都被遺忘。
面前跑來一個俊秀身影,将她接進懷中,沈意之失去意識之前,聞到了那個熟悉的清苦茶味。
以及她在一間破舊小屋中醒來時,後背塗滿藥膏的清涼之意,她在後來的王府中有了熟悉之感。
竟原來是早就用過的雁北特效藥。
越想越後怕,沈意之都顧不得再掩飾什麼了,拔下發間簪直抵蕭勿喉間:“我再問你一遍,你剛叫我什麼?”
蕭勿神志清醒了很多,雖身體還在灼熱難耐,但眼神卻逐漸清明,黑色瞳仁探進沈意之顫抖的眼眸中,他輕聲笑了:“幺幺,孟幺幺。”
沈意之怒而要将簪刺入時,蕭勿輕松将她手擰向後背,沈意之卻猛地一頭栽過來,用牙惡狠狠地咬上了蕭勿的裸露在外的脖頸。
蕭勿仍輕輕笑着,一手将沈意之的雙手禁锢在背後,另一手安撫地扣上沈意之的後腦,由上往下,輕柔撫摸。
直到沈意之感受到唇齒間有了鐵鏽腥味,她才松開了口,擡眼之時,已經是滿面淚痕,劃過冰冷的臉頰,滴到蕭勿那個被她咬出來的傷口上。
蕭勿在耳邊的聲音低低的,輕柔地:“我以為你記得,你傷了我的鷹,還要我這個帶鷹侍衛保護你,怎麼反而是你忘了呢?”
他偏過腦袋,在沈意之耳邊印下缱绻又滾燙的一吻:“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的。”
沈意之還坐在蕭勿腿上,蕭勿又安撫向她的後背:“從那次變故中活下來的,在這世上隻有我們倆了。”
“你便是那罪魁禍首!”沈意之撐起腦袋,眼中佯作生氣,更顯得嬌俏。
蕭勿眉頭一皺,看向沈意之的神色充滿不解:“那日陛下随口一說你便聽進心裡去了,我為你做的事情你從來沒看見?”
沈意之紅着眼,聲音從牙縫擠出來:“你做了什麼?”
真要蕭勿說,他又說不出來了,他去撫掉沈意之臉上的淚痕,二人距離極近,蕭勿态度強硬:“不準你誤解我恨我,事情總會真相大白的。”
安靜的環境下,屋外的月光和宮燈微弱光芒投進屋内。
沈意之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幾聲,她現在思緒混亂,從蕭勿身上站起身來後,柔軟手掌揚起來,朝蕭勿臉上掴了一巴掌。
便又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走到桌邊,吃些早已涼掉的飯食。
她視物不清,本就在氣頭上,随意伸手抓到什麼就往嘴裡塞着什麼,一邊塞,還一邊抽着冷嗝。
蕭勿臉上連巴掌印都沒有,沈意之還是不願下狠手。
他起身去将燭火重新點燃,又按住沈意之的手,挑了桌上本就是涼食的點心放到沈意之盤中,叫來了下人,把飯菜端去加熱了。
可以看清吃的什麼東西後,沈意之也隻顧着埋頭吃東西,蕭勿倒了杯熱茶,坐在了她身邊,伸手撫順着她的脊背,遞熱茶給她:“别噎着了,有什麼要問的要說的,都說給我聽,我一直在。”
沈意之吃着東西,心裡已經幾乎涼透:“放過莫允修。”
蕭勿仍擰着眉,他坐在沈意之身邊,氣得想用什麼方法堵住沈意之傷人的嘴。
看着沈意之快要破碎的模樣,還是心疼地按住翻湧的醋意:“你是我的夫人,為何總是為了他人勸我?你跟他之間到底經曆了什麼?”
她不能把沈毓栖的事情說出來,也無法對蕭勿将自己經曆過前世的實情,她什麼也不能說,蕭勿受傷的神情落入她眼底,她隻能别過眼去。
“我心裡很亂。”沈意之已經完全抛卻什麼端莊規矩,隻顧着往饑餓的肚皮裡塞着不知滋味的食物。
蕭勿更亂,先前服下的藥還在體内作用,後腰發燙,他奪過沈意之的筷子,按住她的手:“别這樣吃,慢點。”
“先前一直瞞着你,是我的不對,我絕不會害你,你信我。”
蕭勿中了藥,滿面都是委屈,他看見先前在他面前裝模作樣的沈意之,現在眼底的冷漠已經溢了出來,連裝都不屑了。
沈意之咽下口中點心,瞥了他一眼:“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這一眼像極了曾經任性的孟幺幺,蕭勿心被她的眼刀狠狠紮痛了,他靠近沈意之,想将腦袋鑽入沈意之肩窩,卻被沈意之躲開了。
半年多的缱绻柔情,似乎在這一刻化作泡影。
蕭勿不會明白,沈意之得知自己多年來努力維持的身份,有朝一日發現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秘密,包括自己的枕邊人,這時候顯得她多像一個上蹿下跳的猴,在做一些可笑的自以為小心翼翼的掩飾。
蕭勿身體愈發難受,為沈意之倒上一杯茶後,便離開了房間。
留沈意之一人冷靜,端着加熱好的菜上來的下人,安安靜靜重新布菜,沒人敢問,為何剛才還黏黏糊糊的二人,此時又變成了這種境況。
她這幾日接受了太多真相,本以為會難以入睡,結果吃飽以後,沈意之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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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蕭勿安排着蕭陸早早便駕着那王府的豪華車駕等在門口,沈意之無論去哪都讓他跟着,沒料到沈意之帶着雲霜從後門走了。
和在沈府時一樣,二人隻駕着馬兒離開王府。
她買了許多孩子用的東西,大包小包,帶進了沈府。
沈府侍衛見是沈意之回來,連忙去通禀。
母親出門來迎,見沈意之提着小孩用的東西,連忙帶着她入了後院。
“丫頭,怎麼連你都知道了這件事?”母親擔憂又慌張。
母親是京都土生土長的閨秀李氏,雖慌張,但也隻是攥着手,神色擔憂。
沈意之沒有正面回答:“母親,莫大人先前可來過府上?”
“莫大人?你是說狀元郎?”李氏不解:“他為何要來?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