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京畿城外甲光粼粼,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崔望熙緊緊盯着千軍萬馬遠去的影子,企圖在飛舞的沙塵裡,尋找他最牽挂的人。
“崔中書,”傅善平走到他身後,“聖人既以重任相托,别叫她失望。”
崔望熙回過頭,朝他挑了挑眉,“此話,傅侍中共勉。”
傅善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是自然。”
回了城,崔望熙當即遣人前往謝府,慰問謝尚書傷情,并帶去奇珍藥物若幹。
十日後,洛州牧被宣入京,兩位宰相對其治理效果贊不絕口,特賜留宿大明宮。
而黔中行省内,宋撄甯領兵到達時,原本一片沉寂喪氣,轉瞬因帝王駕臨并肩作戰而鬥志滿滿,連下二城。
捷報傳至京畿,崔望熙正查閱着各州府的賦稅問題,桌上的燭火搖曳,他擱筆起身,将那封已經有些皺的信反反複複讀着。
信的末尾,還特意提了句“聖人安康無恙”。
指尖摩挲過那六個字,他壓下嘴角的笑意,與無窮無盡的思念一起,藏好。
仲夏之末,宗室旁支的幾位親王郡王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動,被淮陰大長公主一頓訓斥後,送入宗廟,為國祈福。
與此同時,宋撄甯正在營帳裡與王寒英等人商讨着下一步用兵計劃。
“聖人,前方有天山做截斷,我們難以深追,才叫獨孤熾幾次成功撤回。”
輿圖上做了許多勾畫,她聽着一旁的争論聲,點了點天山前部的一處位置。
“朕沒記錯的話,這裡——”她的話引得衆人安靜下來,“這裡溝壑一線,僅有一條橋索相連。”
一位将領面露為難,“聖人欲從此而過,險中求勝?可是此法,前進容易,後退困難啊......這個橋,恐怕不能支撐兵馬來回。”
“是啊聖人,倒不如還是取之前的方法,繞路而行......”
宋撄甯繼續指着另一處位置,“朕沒打算自己走這條路,我們停留原地,誘獨孤熾過橋。”
“可是,他深謀遠慮,豈會輕易上當呢?”
王寒英立刻意識到了其中關竅,“那還是誘惑不夠大!不如末将親自作餌,必能使那逆賊——”
“你還不夠。”宋撄甯環視了帳内一圈,溫聲道,“朕來。”
“不行不行不行!”王寒英被她突如其來的想法吓了個臉色慘白,連連擺手,“聖人安危何其重要!再想想,總歸有辦法的。”
帳外傳來幾聲蟬鳴,她的目光飄得很遠,良久,又落回眼前的輿圖。
“朕知道愛卿的擔憂,可是,此戰萬萬不能拖了。”
帳中陷入沉默,最終,幾人艱難地點點頭。
獨孤熾的人常在河西,極為适應此地氣候,背後更是廣袤無際的突厥大草原,若不能趁着天氣溫暖的時候結束此戰,等到寒氣來侵,那更寸步難行。
“今夜就派人暗中去修葺此橋,故意把行蹤暴露給他看,叫他以為,朕要從此處過。”
王寒英自是明白她話裡的“修葺”的内涵,當即派了幾個心腹前去。
翌日天明,宋撄甯帶着一隊人馬,穿過山林,遙遙地,便見到了大片大片排列整齊的兵馬,為首之人正盯着她過來的方向,忽而朝後方揮手,策馬前行。
橋梁經過昨夜的加固,此時踏上去穩穩的,獨孤熾走了幾步,放下心來,揚鞭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