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星光黯淡,謝翼領兵暗中出發,取道山南,帝王旨意也發往隴右霍昇處,命他尋找獨孤熾的埋伏,秘密行事。
宋撄甯與崔望熙并肩走着,辇車緩緩跟在二人身後。
“去歲的這個時候,朕正打算着去江南巡幸呢,如今倒是忙得無暇去想這些事了。”
“等解決了眼前的麻煩,聖人多得是機會呢,臣聽說‘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劍南一帶風光獨特,亦可去走走。”
他稍稍偏過頭,皎潔冷白的月光落在他臉上,如流瀉而出的霜雪銀輝一般,眸中帶着清淺笑意。
遠處一行宮女提着燈籠走過,遙遙向她行禮。
“崔相還真是會苦中作樂。”她戳了戳他的嘴角,“劍南嗎?朕答應你了。”
崔望熙隻覺被她指甲點過的地方癢得厲害,趁機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藏在層層疊疊的袖子裡。
“霍家世代鎮守隴右,霍昇對那裡十分熟悉,想必不日便能有所發現。”
“朕擔心的還是黔中那裡,與京畿距離遙遠,反而跟莫明的地方靠得近,地形複雜陡峭,便于藏匿,易守難攻。”
“謝翼經驗豐富,聖人多多信任他就好。”崔望熙晃晃二人的手,似是在寬慰她,“至少目前我們搶占了先機,但獨孤熾全然不知。”
宋撄甯的心中卻總有些不安,“賀蘭錯沒說完的話,一定是極其重要的秘密,朕怕會影響到當下的計劃。”
“先觀察幾日吧,謝翼霍昇都是謹慎之人,若有意外,應該可以對付。”他思索片刻道,“再不行,過幾日直接提審賀蘭錯,這幾日看下來,他求生之志很強,甚至能抛棄榮華富貴,重刑之下,必定開口。”
宋撄甯聽着無聲一笑,攥着他的指節捏了捏,“依朕看,刑部尚書當是你去當。”
“那可不行,中書令一職執掌诏令起草,最得帝心,不過......”
宋撄甯來了些興趣,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聖人若是把尚書令給臣,臣自是樂意之至,喜不自勝。”
“那崔相還是安安心心給朕寫诏書吧。”
大邺的尚書令一職早已空虛已久,昔年太宗皇帝踐祚之前,曾出任大行台尚書令,自此這一官職再無人獲封。
而後建中帝等人,亦是在為王之時平亂,得尚書令一職,往後這一官職,幾乎是成了皇家專屬。
宋撄甯在東宮之時,因着資曆尚淺,功勳不足,上皇沒有給她賜此官。
“聖人。”崔望熙蓦地停住了腳步,微微抿着嘴看向她,“聖人是不打算,給臣一個名分了嗎?”
春夜晚風溫柔,吹起輕飄飄的衣袖裙擺,宋撄甯倏然怔神,不解地問了句:“......你說什麼?”
“聖人不想給我名分了嗎?”他扶着她的肩頭按在懷中,“您要......白吃白喝嗎?”
“朕......白吃白喝?你胡說什麼!”
她這才反應過來,此人暗搓搓地向她讨尚書令一職是為了什麼。
崔望熙是文官,與她父親鎮國公不同,最适合的,是象征着皇室成員之名的尚書令。
“朕還以為你野心漸長,又要意圖不軌。”她伸手将人推開,“淨做些吓唬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