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般的人物,會是死在沙場,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嗎?
崔望熙歎了口氣,眉眼之間一片凝重,“非也,是聖人親自下令誅殺。”
宋撄甯指尖一顫,快速問道:“是雲氏或者王氏,對不對?”
“......可他們已滿門伏誅,難道還能有漏網之魚出逃嗎?刑部何至于......刑部!”
刑部尚書,溫從琛。
有他在,的确是可以偷偷保下一個人的,不過要多廢些精力,躲過幾層盤查而已。
但于他而言,完全值得。
“是。”崔望熙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獨孤熾,他是聖人父族一脈的子嗣,是聖人名義上的表兄,雲绛。”
宋撄甯凝着他,怔神。
“但據我所知,他根本不是雲家人,而是真正的前朝血脈後代,自幼便被雲氏記入族譜,充作親生,以助他謀複國大計。”
“所以,撄甯,”他捧着她的臉頰,“獨孤熾,他足夠了解你,了解我,了解許多人。”
鎮國公一族出身,得天獨厚地享受了大邺最好的資源,又得雲氏、王氏盡心教導,全力隐瞞,甚至因着這個姓氏的緣故,獨孤熾還接觸過不少大邺的機密。
宋撄甯沉默良久,終于道:“原來......是表哥啊。”
怪不得能在她的朝中有這樣多的動作,連刑部尚書這樣的位置,都能做手腳,若是當年有鎮國公尚在的雲氏,那自然說得通了。
她對自己的這位表哥記憶很少,幼時見過幾次,雲氏觸怒母親後,便很少見到了,隻知他是個性子溫和的人,但因雲氏的緣故,沒能步入權力中心。
但也幸好如此,未叫他正式走進政事堂,觸及真正的朝政機要。
當時雲氏聯合地方節度使行謀逆之舉,她便已明白此人野心不小,原是如此......前朝後代,獨孤氏。
“可雲、王已足夠顯貴,為何還要冒如此大的風險,扶持一個舊朝的皇嗣?”宋撄甯感慨不已,“賠上滿門性命,斷了眼前的榮華富貴。”
本來,若是一直安分,王氏乃百年大族,雲氏出了一位鎮國公,這兩家根本無需擔憂往後,宋撄甯自會照拂提點。
崔望熙看着她,嘴角帶着輕笑:“我沒想到,聖人居然如此冷靜。”
“左右都是仇敵,仇敵是誰,并不重要,朕想知道他是誰,也不過為了更好的對付他罷了。”
“看來我這次受的傷,倒是很值得。”他的嘴角不經意間上揚,随即又被飛快壓了下去,“既能給聖人解惑,又能叫聖人憐一憐我。”
胸前的傷口傳來一陣痛癢交加的觸感,崔望熙低頭看去,隻見宋撄甯正用纖長的指甲緩緩滑動。
“撄甯!”崔望熙低呼一聲,“撄甯别逗我了。”
宋撄甯眨了眨眼,故作不解:“崔相何出此言,朕不過是關照一下臣屬的傷勢罷了......還疼嗎?”
說着,她的手指動了動,忽而感覺面前投下一片陰影,整個人被扶着腰抱起來。
“撄甯最初,不是想這樣嗎?”他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女郎,鼓勵似地拍拍她,“來,臣随聖人處置。”
“......什麼?”宋撄甯這才反應過來,男人一臉乖順地躺着,任她施為。
“聖人怎麼不動?要微臣來嗎?”
“大膽!你、你胡言亂語什麼?”
崔望熙淺笑着看她,擡了下她的腰,如願聽到一聲低哼。
床帏重重,兩人的說話被掩在紗帳裡。
“朕累了,崔望熙,你快一點。”
“都是微臣在替聖人出力氣,怎麼撄甯還嫌累,實在不合常理呢。”
宋撄甯的身子不住地顫抖,阖着眼眸,齒縫間溢出一句:“......大膽。”
等二人梳洗地幹幹淨淨,坐在桌邊用膳時,才發現殿外下起了濛濛春雨。
宮人們守在一側,向她禀報着事務,宋撄甯漫不經心地應下,指給符染去處理。
“聖人如今知曉了獨孤熾的身份,隻怕有些布署,得提前一些了。”
“的确,突厥那邊可以開始着手了。”她接過帕子,輕輕擦拭唇邊,“宣玉山王子去紫宸殿。”
宮人領了命令,當即便去傳旨了。
“崔相病愈,可要去政事堂坐坐?”她端着茶盞吹了吹,“中書那邊雖然傅善平和盧桓替你撐着,但也積壓了不少事務了。”
“好,那臣先行去見見盧舍人,晚些再去書房。”
龍辇緩緩駛離,穿過幾重宮門,停在紫宸殿門前。
玉山得了通傳,亦是剛剛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