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月光灑落階前,明月與冰雪交融,漾出晶瑩的色澤。
臨走前,宋撄甯塞了個小錦囊到他手中,稱好好保管,不許損壞。
“崔四!怎麼樣怎麼樣?”霍昇急不可耐地迎上來,“快說呀?陛下可有被你的美色所惑。不能自拔?”
“咳,怎可這樣議論聖人?”崔望熙面上冷靜,嘴角卻帶着幾分輕笑。
“哎,那到底咋樣呀?”
“......尚可。”
看撄甯的反應,應是......還不錯吧?
“你這人說話得拐着彎兒去聽,尚可嘛——就是很好咯?”他伸手剛要拿那隻錦囊,“這是何物?”
崔望熙眼疾手快,迅速把它藏回了袖中,拉着霍昇往屋内走。
屋門推開,一股酒香飄來。
“怎麼突然拿酒出來了?”
霍昇一挑眉:“崔四,我特意留到明兒才回隴右,就是想着今日是你生辰啊。”
他負手跨過門檻,拎起酒壺在崔望熙面前一搖:“快來,霍大将軍親自給你倒。”
“對了,你這梅花光秃秃的,就剩個樹枝子了,怎麼還不換了?”
崔望熙看向那瓶中有些蕭瑟的枝幹,眉眼間凝着情意,“不換。”
“......啊?為什麼啊?”
那是撄甯......親自折的。
二人對飲幾杯,月上中天,四方皆寂。
侍從過來把醉醺醺的霍昇攙扶去客房,屋中獨留他一人。
想到那場焰火,他心中既滿足又惆怅。
撄甯......沒記得他的生辰嗎?
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在貪心,明明已經得到了從前不敢想象的東西,卻忍不住渴望更多。
願她的喜歡再深厚一些,再長久一些。
願她更關心自己,更記挂自己。
仿佛一隻不知餍足的饕餮,妄圖吞下與她有關的一切,獨占。
崔望熙又把袖子裡的錦囊拿了出來,拉開兩側的細繩,一張折好的紙片顯露出來。
他懷着某種莫名的期待,站到燭火旁,一層層展開。
紙上留着幾道折痕,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子昭,生辰快樂。
反面還印着銜墨奴的爪印。
他幾乎能想見撄甯抱着那隻調皮小獸,邊哄邊按下爪子的模樣了。
心底恍惚間明亮起來,庭前的月光終于照入屋中,那瓶光秃秃的梅枝恰好被籠在皎皎清輝裡,顯得甯靜美好。
她說,子昭,生辰快樂。
原來她記得。
崔望熙默默地站着,體會着此時溢了滿心的欣喜,月影浮移,不知哪一戶掐準時辰點了爆竹,“噼裡啪啦”的聲音遙遙傳來。
他走進内室,來到一個平平無奇的桌案前,敲了敲桌上的茶壺,書架後出現了一方小小的區域。
崔望熙取下牆上的木匣,裡面躺着一張柔軟的帕子,像是女郎愛用的樣式,他将錦囊與紙片放在帕子一側,随後鄭重地收好,關閉暗閣。
然後坐在桌前,點燈,研墨,提筆。
......
新歲之後,宋撄甯與政事堂商議一番,準備以擁兵自重,藐視君威的罪名對嶺南動手時,一封令她極為意外的消息被快馬加鞭,送送入了京畿。
河東行省境内,蒲州河中府、平陽、雁門等地,遭逢百年難遇的大雪,房屋倒塌,州府糧倉告急,向朝廷求助。
宋撄甯盯着那份奏折,來回看了多次。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将要入冬時特意詢問了彈幕一次,史書上并沒有什麼雪災之類的大事。
來不及深思,她立刻下了旨,讓傅善平親自去往河東,帶上司農寺和戶部的部分存糧,另一部分從附近州府抽調。
幸而京畿準備充足,不至于手忙腳亂。
傅善平心細負責,到達河中府後,快速着手了救災一事,雪路封山難行,工部去年前前後後根據圖紙造出的部分工具也派上了用場,局面在短期内得到了控制。
宋撄甯擔心災後種種疾病的出現,還命太醫署也前去協助。
長昭二年河東的這場大雪,雖然并未造成什麼嚴重的傷亡與損失,但卻令她警惕起來。
至此,史書是真真正正的發生改變了,加上彈幕前一段時間的各樣異常,其實不難猜出,是她的舉動導緻了這些變化。
從長昭元年的臨風橋、萬壽節,到誅殺雲氏、王死,讨伐許長敬......
一旁處理文書的崔望熙見她有些出神,不由問道:“怎麼了?可是還在想河東的事?”
他走來,替她換了盞新茶,安慰道:“聖人勿憂,傅侍中到底是門下之首,戶部也支援得及時,這幾日傳回的都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