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和沙漏不合時宜的叫聲響起,打破一室绮麗。
“怎麼了,怎麼突然叫起來了?”如被熱浪席卷的餘韻還未褪去,江銜月滿頭是汗,面上浮起一片潮紅。
床頭疊放着帕子,鐘五撈過,細細給她擦了,“别着急,我出去看看。”他抻抻被子,把她遮得嚴絲合縫,披上衣服,走出門去。
江銜月猶不安穩,鐘五已經進來。
“五郎,外頭怎麼回事兒?”
鐘五神色嚴峻,“是山火,看地方,像是北麓那塊。”他坐在床邊,按下要起身的江銜月。
“傍晚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起了山火?這會兒外頭刮得什麼風?”
鐘五也奇怪,要說是天幹物燥引起的山火,也應該是晌午最熱那會兒就開始着了。要說是人為的,這會兒已經戌中,誰會這時候去山上放火?
“東南方向微微有些風。”也幸虧是這個方向,否則整個望仙鄉,今夜恐怕無人能安枕。
“明日就是十八了吧,是不是正逢着谷雨?希望早些降下一場雨來!”江銜月雙手合十,祈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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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夜都沒有睡好。
一早,鐘五一起,江銜月跟着就醒來。
“昨晚你都沒有睡好,再補會兒覺,我去看看,朝食好了再起來啊!”鐘五哄道。
江銜月卻睡不着,“山火停了沒?”
鐘五繞去後院看看,進來道:“還沒。今天還是刮的東南風。”
他心裡也挺焦灼……正是三月天,冷暖交替,風刮得大,風向也是一會兒一變,這會兒吹東南風,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換了風向。黎山山脊上即便有什麼老虎也無法跨越的險峻之地,卻也擋不住這滔天烈火……
兩人心不在焉吃了飯,鐘五攙着江銜月去隔壁院子……他得去山上看看,不能真等火燒過來了才着急,她去隔壁,有人陪着說話,也省得心裡急躁。
鐘三、鐘四兩人上值去了,鐘老金、鐘大、鐘二都在家,鐘六看着那半邊火紅的天,也沒心思出門做生意。
幾人結伴要往山上去。
江銜月讓他們帶上水囊和銅鑼,又要給他們帶些粗布,以便于關鍵時刻能浸水遮掩口鼻。
鐘五哭笑不得,“你别擔心,那火一時間燒不過來,我們就是往後山瞅瞅,看看那火到哪,咱們心裡得有個數。”
鐘老金也道:“應該會下雨,這天已經沒有昨夜裡那麼幹燥,就是今天下不來,空氣裡濕潤潤的,想必也能阻住火勢……”
他們這邊正商量,“??咚~咚~??”沉悶悠遠的聲響傳來,應是桃源裡的銅鐘被敲響。随後是“??咣咣锵锵”的鑼鼓聲,雜亂無章。
鐘老金看看幾個兒子,“走吧,恐怕裡正和鄉老也都擔心,召人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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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個時辰,幾人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柳昭明。
房子已經過戶,他也别無長物,光杆一人就算定居在這兒。
“裡正怎麼說的?”陸氏迎上去。
鐘老金放下鐵鍁,“說一時半會兒燒不到咱們這兒,就怕火星子飛濺過來。”
他接過陸氏遞來的茶碗,喝一口,“村裡組織青壯年們分成幾隊,一隊去巡山,遇到火星及時撲打。一隊在山腳下挖溝渠,将南河水引過去,以防火真的撲過來,能及時取水滅火。還有一隊,分成幾撥就繞着村子巡查,年前剛除虎患,年後又發生這事兒,裡正怕有些閑漢無賴心思浮動,趁勢作亂。”
“那你們……”
“五哥和昭明哥帶人去巡山,大哥、二哥跟着去挖溝,我和爹留在村裡。”鐘六生意做熟了,嘴巴叭叭叭地,快得很。
說完,他又“哼”了一聲,很是氣不憤道:“那貴二嫂,還說要村裡出錢請她祈雨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金剛鑽,還敢攬這瓷器活!”
趙穗兒好奇,“這就要祈雨?不說咱們這到沒到那個地步,就是祈雨,這會兒恐怕也不好找人呢!”
就是有祈雨的,稍靈驗些的,恐怕都去北麓那邊了。
“祈雨肯定要祈的,不過這不是最要緊的,裡正已經着人去城裡找風水先生,想請人看看這雨什麼時候能下來……”鐘五走到江銜月身邊,扶她坐下。
“裡正還說,讓我五哥巡山的時候帶幾塊虎骨,投到獅子嶺那邊的深潭裡呢。”鐘六咕嘟嘟喝水。
“要去那麼遠?”江銜月心中焦灼……這獅子嶺可是在杏花裡和桃源裡的中間地帶,怎麼也得走兩刻鐘,這樣巡的話,範圍可不小……也不知江家坳那邊是什麼情況。
鐘五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倒不用去那麼遠,裡正是讓我見深潭就往裡投的,隻是黎山之上,也就獅子嶺那邊的水潭深一些,更大更深的潭,就要往黎山深處走,比獅子嶺還遠。”
這事耽誤不得,一行人不再多說,各自去做準備。
江銜月陪鐘五回去取虎骨,又給他準備好兩包幹糧,兩個水囊。
出門前,鐘五交代江銜月,“你也别着急,今天就在娘那邊待着,等晚間我回來咱們一起回去。這邊門直接鎖上吧,鑰匙你帶着,萬一要用什麼東西,也等老六和爹他們回家,讓他們陪着一塊過來取……”
他低聲補充,“北麓連番出事,裡正安排村裡巡邏,一是怕村裡閑漢胡鬧,二也是怕有受災受難日子過不下去的流竄過來,你在家裡也要萬事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