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五回來時,天色已經不早。
燦燦的夕陽挂在山尖,像竈膛裡的火舌,卷得半邊天金紅滾燙。
江銜月站在門口,背着光朝東邊的來路張望。羅盤和沙漏圍在她腳邊,也把頭昂得老高。
“汪!”
“汪!”
倆崽兒對視一眼,江銜月還不及反應,羅盤就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
沙漏倒是乖巧,它“嗚嗚”叫兩聲,尾巴尖輕輕掃過江銜月的裙角,似乎在說,回來了,别着急。
江銜月會心一笑,坐在門口的半人高的木墩子上,摸摸它的腦袋。
鐘五腳步匆匆趕來,“等急了吧!”
江銜月搖搖頭,笑着道:“他倆倒是機靈,離得老遠就聞見味兒了。”
鐘五也笑,扶起江銜月,攙着人進院子,“城裡有些事兒,回來得晚了,餓了沒有?”
“下晌三嫂送了幾個荠菜包子來,鮮得很,我吃了兩個,倒沒覺得餓。”
鐘五點頭,扶着她到院裡坐下,去洗把手臉,又繞到她面前來,往她脖子上套了個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江銜月隻覺頸間一暖,她伸手摸摸,沒覺出有紋理,觸手細膩滑潤,像是玉,可又不像玉石那樣冰涼。
鐘五圈着她的脖頸,将紅繩又放松一截,才把尾端系上。錯開一步,讓她揪着仔細瞅。
江銜月這才看清楚,是一塊鴨蛋大的挂墜兒。飽滿濃郁的黃色,好似金燦燦的膏脂,流淌在手心,凝重、勻淨、油潤潤的。
江銜月不由小心起來,如同捧了一汪金水一般。
“這是……蜜蠟?”她驚喜道,愛不釋手。
“聽金銀鋪的掌櫃說是。”鐘五又從懷裡掏出個布包,打開,遞到江銜月眼前。
是兩支嵌寶金簪……黃蜜蠟雕成的銀杏葉層疊綻開,鑲嵌在簪頭,一隻大些,一隻小些,比圓潤大氣的挂墜更見輕薄精巧。
鐘五拿起來随手扭一下,兩根金簪就合成了一支兩股金钗,钗頭大葉包裹着小葉,簪頭交疊在一起,成了一朵葉瓣分明的曼妙花枝。
江銜月越看越喜歡,端着腦袋讓他給自己帶上。
“你二月二給我買的镯子、耳墜和戒指也是這個顔色,這個質地,不會是同一塊蜜蠟吧?”
鐘五比了比位置,将钗插在她的烏發堆疊成的螺髻上,“是同一塊,那時候鋪裡隻有那幾樣,掌櫃的說,餘料還在做,還得費些工夫。我就一道定下,約了今日去取,下晌我去的時候,師傅說還差一道工序,我在那等着,這才回得晚了。”
江銜月翹着嘴角,左手握着吊墜,右手撫着簪子,擡起一雙笑眼觑着鐘五轉不開。
鐘五亦是眉飛眼笑,唇角含春,壓都壓不下去,“就這麼高興?”
“你不高興?”江銜月也不清楚自己怎麼回事,又不是沒收過别的禮物,也不是沒像這樣親近過,隻是心裡就是止不住的淌蜜。
兩人本就咫尺之距,隻是如今身子重,她不好踮腳,就扯着鐘五的肩膀,讓他來俯就她。
兩人呼吸糾纏,在春日暮色裡,交換一個淺淡的甜蜜的吻。
鐘五猶覺不足,環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江銜月嗔他一眼,“你不餓啊!”
“好月兒,容我緩緩!”鐘五越發貼到近處,輕吮她的額頭、臉頰、鼻尖和唇瓣……他當然是餓的,不過不是肚裡餓,而是心裡餓,得把她囫囵揉搓了塞進魂兒裡,也把自己揉搓了完完整整潑給她,才能勉強止住的餓。
江銜月快要站不住,“五郎~”她哀求道。
鐘五不依。
“夫君~”
鐘五歎息。
“五郎,五哥,好哥哥~等晚點兒!”
鐘五:“……”
傻媳婦兒,她是真不知道這時候說這些是滅火還是澆油啊!他苦笑一聲,狠狠在她水潤的唇上嘬一下,放松臂膀。
江銜月笑嘻嘻退開,“等晚點兒看我怎麼收拾你!”
鐘五:“……”
媳婦兒哪是傻,分明就是鬼靈精,不勾得人魂兒都給她不算完。
不過……
“等你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他彎下腰,隔着一層肚皮要挾小家夥……收拾不了大的,還收拾不了小的麼!
“汪汪汪!”
“嗚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