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銜月笑了笑,“這是哪裡的話,我看村裡的嬸子嫂子們都喜歡你呢。”并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話。
辛娘也不惱,“我比你大幾歲,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聲姐姐就是,再不然,叫我辛娘也行啊。我聽五郎叫你月兒,我覺得這樣喊真好聽,我就托大叫你月兒了。”
高氏在一邊走着,聽着這話不由皺了皺眉,打了個哈哈,“稱呼什麼的有什麼打緊,就是順大流喊誰家嫂子誰家媳婦兒,大家也都知道誰是誰。”
她走到江銜月一側,勾着頭,笑着沖辛娘道:“就像五郎媳婦兒,她喊我高嫂子我高興,喊我蔣嫂子我也不惱,咱們鄉下人家哪有那麼多講究啊!倒是辛娘,少見你有這麼活潑的時候,竟然說了這麼一長串話。”
以往辛娘見了她,可從來都是闆着臉愛搭不理的。她跟家裡那口子抱怨,家裡那口子還說李成早早去了,辛娘估計是心裡不好受才寡言的。
把她給氣的,難道她是那種見了人就往人傷口上撒鹽的人?瞅見辛娘的時候,她可從不會提李成。
怎麼這會兒見了五郎媳婦兒,辛娘提起李成來,倒也不見難受了。
江銜月順着高嫂子的拐帶,往路邊的樹蔭下走了幾步,兩人招呼辛娘,“大太陽底下的,多曬得慌,辛娘快來,咱們都走這樹蔭底下,涼快。”将稱呼這事繞了過去。
雖然辛娘态度和善,高嫂子說話的時候也帶着笑,但她還是察覺出高嫂子對辛娘不同尋常的态度。
再想到鐘五之前交代過的話,她這會兒不由也放在心上了,決定回頭好好問問鐘五。
沒多久,便到了地裡,三人雖相隔不遠,也隻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倒是好幾次高氏稍微走遠了些,辛娘便往江銜月那邊走近一些,說過去鐘五與李成如何如何交好。
“李成出事的時候,還是五郎送他去的醫館,後來他見我們婆媳倆孤寡,日子艱難,也時常過來幫忙,擔水送柴的,我和婆婆都不知如何感激呢。也就是今年才來往得少了。”
江銜月擡起頭看了看眉目間帶着清愁的辛娘,有些不明白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人是不會說話,還是話裡有話?
是覺得自己進了門鐘五便不去給她們孤兒寡母幫忙了,心生怨怪?還是暗示自己她和鐘五有舊,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隻是個後來者?又或者是真心贊美鐘五是個熱心仗義的好人,說這些隻是單純地表達感激?
不管她是什麼用心,江銜月都不太好接話,隻忍不住在心裡把鐘五罵了一遍,臉上還要帶着笑。
“李嫂子也别太難過了,逝者已矣,生者思慮再多也無濟于事,反倒傷了自己的身體。倒不如保重自己,好好過日子,這也是對亡者的一種安慰。”
江銜月說着,手上不停,咔咔咔将周圍的厚實葉子都摘了下來,一摞摞鋪在背簍裡。
“這邊葉子打得差不多,李嫂子,咱也往前走把,你走那邊,我走這邊,省得咱們撞到一起去。我看你這都還沒打多少呢。”江銜月瞟了瞟辛娘的背簍,裡邊隻淺淺地鋪了一層底。
辛娘勉強笑了笑,見江銜月神色自若,除了那句寬慰的話再不說别的,隻顧埋着頭擺弄那些葉子,心裡也有幾分沒底。
她摸不清江氏是真的心大沒聽明白她的暗示,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又或者是比較沉得住氣,等回去再跟鐘五算賬?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夫妻之間,本就不是什麼牢不可破的關系,今日好明日壞的,隻要她起了一絲疑心,時日久了,不怕他們生不出芥蒂。
三人在地裡忙活了兩個多時辰,眼看日頭破除雲層,已經升到正中了,才一同往村裡走。
高氏最是着急,“我婆婆今兒個串親戚去了,家裡還有兩個小魔星呢,看我這會兒還沒回去做飯,不定餓得吱哇亂叫呢。”
“那咱們走快點。”江銜月說完,就見前頭路口轉過來個人,不是被她在心裡罵了一上午的鐘五又是哪個。
高氏和辛娘自然也看見了,一個笑得爽朗,“這可真是片刻都離不得,這才一個上午不見,就找過來了。怎麼,怕我把你媳婦兒拐走不成?”
一個也笑,隻是婉約的多,“倒是少見五郎這麼殷勤的,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怕不是月兒好事将近了吧?”
辛娘想着前些日子鄭秋娘說過的話,知道怎樣刺人最難受。說着,她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江銜月的肚子,引得高氏也疑惑地望過來。
江銜月無語,頓然生出一種被四嫂支配的恐懼,盡管鄭秋娘此時不在。這倆人,可真是一個路數啊。
這意有所指的話,到底是在暗示什麼呢?
鐘五自然也聽到了,他皺皺眉,走上前來接過江銜月的背簍,大大方方地道:“娘說你和蔣嫂子過來這邊打芝麻葉,我看日頭太大,怕你忘了時間。”
又笑着跟高氏打招呼,“跟嫂子一起,我再放心不過。我剛從你家過來,阿志和阿喜正鬧騰應雄呢,不然應雄就跟我一道過來了,嫂子也趕緊回去看看吧。”
高氏聞言,頓時什麼都不想了,慌裡慌張往家走,“這兩個小魔星,真是片刻都不能錯開眼,走走走,快回去。”
又跟辛娘擺手,“正好也到辛娘家門口了,辛娘快回去吧,李婆婆想必也記挂着你呢。”
江銜月也想擺擺手招呼一聲,手還沒舉起來,鐘五就将她的手捉到手裡,拉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