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家院子裡,正房前的兩棵櫻桃樹上開滿粉白的小花,九歲的鐘寶兒帶着五歲的弟弟石蛋站在樹下,仰着頭看。
鐘二和周氏的兩個兒子,八歲的鐵蛋和四歲的鐵牛也跟着仰頭,“姐,你看什麼呢?”
“看花。”
“看櫻桃。”
五歲的石蛋吸溜下口水,和他姐姐一同說出不同的答案。
鐘寶兒生氣,不想理會自己的傻弟弟。
奈何鐵蛋和鐵牛都覺得石蛋說得很有道理。花有什麼好看的,果子才好吃呢,就是現在都還沒長出來,他們還沒得吃。不過隻要他們勤看着,早晚能把櫻桃吃到肚子裡。
因徐氏頭胎是女兒,而周氏生了長孫,等徐氏生了二胎是兒子後,周氏立馬又生了一個小子,剛好占了長和幼。
徐氏覺得周氏跟她不對付,她也不太願意自家孩子和周氏生的倆孩子一起玩,看到了就總把孩子叫到自己跟前。
“石蛋過來,試試你外婆給你做的新衣裳。”
周氏娘家窮,對周氏和她兩個兒子也沒有多少心意,隻見周氏往娘家扒拉東西,她娘家從來不看顧她。
徐氏常拿這點刺周氏。
石蛋噔噔噔地跑過去,鐘寶兒撇撇嘴,摸摸自己身上洗得發白還短了一截兒的春衫。
什麼外婆做的?那衣裳分明就是她娘自己做的,還每次都隻給弟弟做。
她一時有些氣悶,也沒有心情看花了,搬個小闆凳坐在樹下生悶氣。
周氏無所謂,橫豎她娘家就是那樣,就是有心走動也沒那個條件。那可是自家親娘,她有什麼可計較的,她幫襯娘家,娘家得了實惠最要緊,管别人怎麼說呢,所以她一直把徐氏的話當成是她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不過在孩子的事情上,周氏還是不服氣,覺得徐氏太看不起人。
就石蛋那嬌寵的樣子,跟個小丫頭似的,她還不稀罕讓自家小子跟他湊堆兒呢,她叫上兩個兒子,去河邊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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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銜月沒什麼事要忙,就打開窗子坐在妝台旁的春凳上繡花。
這會兒日頭好,曬得人昏昏欲睡,她剛想歪一會兒,趙穗兒抱着孩子過來了,她忙迎了上去。
“三嫂,快坐。”引着她坐到了外間的羅漢床上。
“我抱着她,什麼也做不成,閑着沒事,就來找你說說話,沒耽誤你的活兒吧。”
“我也閑着呢,靜兒好乖。”江銜月摸摸鐘靜圓乎乎的臉蛋。
這孩子有四個月了,臉圓圓地随了他爹,眼睛亮晶晶地随了她娘,還特别愛笑,一笑眼睛就彎成了兩個小月牙,看着特别喜人。
“也就是這會兒乖,到晚上還不知道怎麼鬧騰呢。”
“小孩子都愛鬧,說明精神好呢。再說我們靜兒這麼可愛,就是鬧騰也惹人喜歡。”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麼看怎麼好,趙穗兒嘻嘻哈哈地笑。
鐘老金有件衣裳破了,陸氏在屋裡縫衣裳,縫完衣裳出來,就見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大孫女兒一個人坐在樹底下,看起來不大高興。
徐氏對女兒的輕忽最初還不大明顯,等鐵蛋和石蛋出生之後才逐漸顯現出來。
陸氏以前不大管兒媳婦們屋裡的事,等她發現問題想管也管不上了,隻能平時多照顧孫女兒一些。
她上前拉着孫女兒的手道:“寶兒,走,咱們去看看你三嬸和五嬸聊什麼呢。”
說起來,自老五媳婦兒進門,她還沒去她屋裡看過,一來是怕他們新婚親近,被人撞見不好,二來也是怕新媳婦臉皮薄,會不好意思。
這會兒老五不在家,正好可以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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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坐這兒。”江銜月扶着陸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己坐在一邊的小圓凳上,幾人又開始聊起來。
陸氏左右看看。
這屋裡還是小兩口新婚時的擺設鋪陳,牆上的紅喜字也都還在。
兩間屋原是打通的,現在用櫃子,竹簾和屏風做了隔斷,外間是起居室,内間是卧室。
正中間空着的地方垂挂着一幅磚紅底百花蔓草團花紋門簾,現下一半撩起來,挂在旁側墜着的木質雙魚紋帳鈎上,一側垂下來,被窗子透進來的風吹得微微鼓起,看上去幹淨又雅緻,溫馨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