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後的娃娃臉少年站起身來,指着分開放的兩堆山藥道:“這是三十文一斤的,這是二十五文一斤的,都是新鮮挖的,小娘子看要多少?”
江銜月看這山藥品相很不錯,就挑了幾捆完好的,又在表皮有些破損的那一堆裡挑了一些,打算這兩天吃。
挑好了就要交給攤主稱重,又看見山藥旁邊放着的一個大肚罐子,罐口隻留了一個窄窄的縫隙,卻引來蜜蜂停駐。
仔細嗅,還有一股清香甜蜜的氣味彌漫在周邊。
“這是蜂蜜?”
“是蜂蜜,是我哥前兩天在獅子嶺那邊的峭壁上采的野蜂蜜呢,可香可甜啦!”
這娃娃臉少年提起哥哥來,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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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嶺?”
提起這個地名,江銜月心有餘悸。
她嘀咕一句,覺得不可能那麼巧,将這茬放下不提,笑着問:“這蜂蜜怎麼賣的?”
“三十文一斤,這一滿罐是五斤,除去罐子一斤半,就是三斤半。小娘子若要,就去個零頭,收你一串錢。”
江銜月拿起罐子聞了聞,點了點頭,“那幫我把山藥給稱了吧,一塊算。”
剛剛江銜月看蜂蜜時,少年就伸長脖子不停張望,此時聽她這話,才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煩小娘子稍等會兒,方才我哥哥去借秤了,片刻就回。”
江銜月不着急,點頭應下,和江濤一起在一旁等着。
“怎麼買這麼多?”江濤問。還這麼貴,他為自己的貧窮偷偷落淚。
“山藥不常有,又耐存放,遇見了就多買點,咱們回去做點心吃。”江銜月看到山藥時心裡就有些主意,隻是這會兒不好細說,随口應了一句。
江濤是不懂這些,但他看着江銜月總覺得她哪裡怪怪的,好似有什麼地方跟早上出來的時候不太一樣。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恍悟道:“你怎麼就戴了一隻耳墜?另一隻是沒戴還是掉哪了?”
江濤不說江銜月還沒感覺,他這麼一說,江銜月就覺出不對勁了。
她伸手一摸,果然左耳上墜着的芙蓉石桃花耳墜不見了。
那還是幼時她怕疼不肯穿耳洞,娘親為了誘哄她,特地尋了一塊芙蓉石,給她打了漂亮的首飾。
其中最純淨通透、光滑油潤的部分就打了這對桃花耳墜,這些年她一直戴在身上。
因為墜子有些大,她特地将耳針彎成圈狀環住耳垂,不用力掰卡扣都打不開的,怎麼會不見了。
娃娃臉少年見這情景,連忙寬慰道:“小娘子别急,說不定是掉哪了,先在地上找找,或許就找着了。”說着就在地上尋摸起來。
江銜月胡亂點頭,“四哥幫我看看車上有沒有。”
她自己也慌慌張張低頭去尋,轉身卻撞上一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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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身形十分高大,站在日影下,在地上拉出長長一道影子,看上去很有壓迫感。
“是找這個麼?”男子伸開手掌,手心裡躺着一枚芙蓉石耳墜,瑩潤透亮,和江銜月右耳那枚一模一樣。
江銜月對着光,看不清人臉,隻覺得此人十分耀目。
江濤已經将她拉在身後,仰着頭道:“正是這個,多謝這位大哥了。”接過男子遞過來的耳環交給了江銜月。
江銜月行禮謝過,怕再丢了,将右耳上那枚也取了下來,同這隻一起裝進了荷包裡。
賣山藥的少年也松了口氣,叫那男子,“五哥,秤借着了沒有,這位小娘子和她哥哥要買山藥和蜂蜜呢。”
江濤和江銜月這才知道,原來這人就是少年的哥哥,這倒是巧了。
男子也不多話,麻利地将山藥上秤,将秤杆翹得高高的,給他們看,“一共十斤六兩,按十斤算,一共三串錢。”
他又指着斷了的那幾根,“這些就饒給你們了。”
江銜月不好意思,山藥一向都是這個價,人家剛剛幫了忙,現在還給這麼大便宜,她怎麼好接受。
“咱按正常斤兩來算就是了,總不能叫你們吃虧。”
男子微微一笑,“都是山裡得的,也算不上吃虧。”
那怎麼不算吃虧呢,即便是山裡的東西,能弄出來擺在這兒就是人家的本事,跑山也是個辛苦活兒呢。
江銜月還是不能接受,她看攤子上還有許多山藥,便道:“那勞煩再添些,給我湊夠三十斤吧,家裡人口多,正用得着。我再拿一罐蜂蜜。”
這樣正好是一吊錢,他們也不用再找了。
攤子後的少年和攤子前的江濤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這生意怎麼做成這樣了。賣的要便宜,買的還不樂意。
男子也失笑,到底年輕男女,不好讓得太過,失了分寸,就按江銜月說的給她稱了三十斤,接了她給的一吊錢,最終還是饒了半罐蜂蜜過去。
“隻剩下這小半罐了,不好單賣,便饒給小娘子做個添頭。”
男子說着,又捆了一捆表皮稍有破損的山藥,遞了過去,“相逢即是有緣,這位小兄弟看着面善,就當是交個朋友吧。”
江濤和江銜月不好再拒絕,點頭道了謝,接過東西放在牛車上,繼續往前走。
待人走得遠了,男子的目光還落在那道纖瘦身影上,久久不能回神。
娃娃臉少年皺了皺鼻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五哥,五哥,别看了,再看魂兒都丢了。”
男子被弟弟戲谑一回,也不生氣,老神在在地坐在攤子後等下一個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