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會試發榜的日子是難熬的,上京多少舉子都在翹首以盼。
這許多百無聊賴的年少風雅之人荟聚在一起,倒是帶來了許多打發時間的樂子。
這一月,隻念雲書齋内就大大小小的舉辦了三場詩畫比賽,更不用提其他大一些的場所了,整個上京城比之上月熱鬧了數倍。
唐喬婉也沒閑住,葉清杭在書齋裡時整日埋頭苦學,離了學院竟然也是個愛交際的,總會來尋她一起去附庸風雅,她倒是也樂在其中。
唯一有點頭疼的事,大概就是……近日她似乎有些過于出風頭了。
參加的這幾場以詩會友的賽事,她都在無意之間拿了魁首。
她做出的幾首小詩,在幾夕之間也是名聲大噪。
特别是那句“詩書潑墨且為樂,琴酒流觞不夜天”,如今竟已成為京中宴會時的開場白了。
但這并非她本意,頂着虛假的身份,她實在惶恐。
也不知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是以,這幾日葉清杭再來尋她,她都婉拒不想再去參加了。
可今日當朝中書令家的長子張柏源将邀貼送到了客棧,她實在難以拒絕,隻得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坐上了前往張家的馬車。
剛到張府門口,正巧遇上了葉清杭,他身邊是念雲書齋裡的另一位同學,名喚展熠,長得白白淨淨的很讨喜,就是行事略有些魯莽,不過也無傷大雅。
“好巧啊,沒想到今日正清兄也來了,真是太好了。”展熠噌的一下從葉清杭身邊跑過來,沖着唐喬婉露出他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确實挺巧的,展兄好,葉兄好。”
唐喬婉微微一笑,拱手向二人行禮。
她今日依舊一身素色長衫,腰間系着一條青玉帶,顯得清雅俊逸。
葉清杭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正清兄近日可是風頭正盛,連張公子都親自下帖相邀,真是令人羨慕啊。”
展熠也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欽佩:“正清兄的詩作如今可是傳遍上京,連我父親都贊不絕口,說你有狀元之才呢!”
唐喬婉聞言,心中微微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謙遜道:“兩位兄台過譽了。”
三人正寒暄間,張府的門房已迎了上來,恭敬地将他們引入府中。
張府今日布置得極為雅緻,庭院中擺滿了各色花卉,假山流水間點綴着幾處涼亭,舉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吟詩作對,或品茶論道,氣氛頗為熱鬧。
唐喬婉随着葉清杭和展熠走入人群,很快便有人認出了她,紛紛上前打招呼。
正當她與幾位舉子談論詩詞時,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
她擡頭望去,隻見一名身着華服的女子正趾高氣揚地站在涼亭前,身後跟着幾名丫鬟,氣勢洶洶地指着一名青衣女子斥責。
那青衣女子神色惶恐,顯然是受了委屈。
唐喬婉認得她,正是之前在詩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林清歌。
林清歌身為右侍郎家嫡女,性情高潔,才學過人,唐喬婉對她是有幾分敬意的。
“那不是定王府的孔宣兒嗎?”展熠低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忌憚,“此女子近日在京中橫行無忌,人人都要讓她三分。”
葉清杭皺了皺眉,低聲道:“林姑娘怎會惹上她?”
唐喬婉也常聽說這位定王府孔宣兒,真真是個霸道無忌的橫人。
林清歌對上她,估計吃不到什麼好果子。
眼見孔宣兒的巴掌高高的舉起,她終究不忍,上前幾步拱手道:“萱兒小姐,不知林姑娘何處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且饒了林姑娘一回?”
孔宣兒聞言,冷冷瞥了唐喬婉一眼,嗤笑道:“你又是何人?也配來管本姑娘的閑事?”
唐喬婉不卑不亢,淡然道:“在下唐正清,不過一介舉子,不敢妄言管閑事。隻是此處畢竟是中書令長子相邀的詩會,您與林姑娘想必都是張公子相邀的貴客,如此争執會令張公子難堪,也有失您定王府的身份。”
孔宣兒冷哼一聲,目光在唐喬婉身上打量了一番,忽然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原來你就是那個近日風頭正盛的唐正清?不過是個外地來的窮酸舉子,也敢在本姑娘面前裝模作樣!”
她話音未落,身後的丫鬟們已上前幾步,似乎準備動手教訓唐喬婉。
唐喬婉心知此番是難逃了,但她并未退縮半步,反而是走到林清歌面前,将她護在身後。
就在此時,一道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住手。”
衆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名身着玄色錦袍的男子緩步走來,眉目如畫,氣質冷峻,正是定王慕淩折。
他目光淡淡掃過衆人,最後落在唐喬婉身上。
“殿下!”
孔宣兒見慕淩折到來,立刻換了一副嬌柔的模樣,委屈道,“這唐正清不知禮數,竟敢頂撞于我,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慕淩折并未理會她,而是徑直走到唐喬婉面前,仔細打量了她片刻。
那目光帶着審視,唐喬婉隻覺得渾身僵硬起來,他這才啟聲問道:“我們此前是否見過?”
唐喬婉心中一凜,連忙低頭拱手道:“殿下說笑了,在下不過一介寒門舉子,怎會有幸與殿下相識?”
慕淩折微微皺眉,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滿意,但也沒有再多問,隻是淡淡道:“既是誤會,便就此作罷。宣兒,不得胡鬧。”
孔宣兒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逆慕淩折的命令,隻得狠狠瞪了唐喬婉一眼,悻悻地跟着慕淩折離開了。
看他們走遠,林清歌松了一口氣,感激地對唐喬婉道:“多謝唐公子相助,今日若非你,我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