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她才反應過來,驚喜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靈珠子的身形由虛化實,抱着手臂靠在高大的原漆柱子上,輕描淡寫地說:“從這裡到玉蒼山才多遠?也就是打個呵欠的功夫就夠我來回了。”
如果不是扶荔對他的某些小表情、小動作已經很熟悉了,絕對看不出此時此刻,他正滿心得瑟地期待:誇我,快誇我,最好變着花樣誇我!
扶荔忍住險些沖口而出的笑意,捧着臉頰星星眼:“哇,你好厲害!從亳邑到玉蒼山那麼遠,當初師傅送我時,走了好幾天呢,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靈珠子:對,就是這個味兒,爽了。就有一點不好,這嘴角怎麼老不聽話呢?
靈珠子:死嘴,快壓下去!
變着花樣把人誇爽之後,扶荔得寸進尺,上前扯着他一同落座,滿臉期待地問:“我師傅那邊怎麼樣?戴伯沒有為難她吧?”
“沒有。”靈珠子回答得非常爽快,“我不但去黃花觀轉了一圈,還去了戴邑的宮室。聞仲道友早就着人警告過戴伯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扶荔大大松了口氣,拍着胸脯說:“那就好,那就好。”
好在戴伯這個心胸狹隘又格局狹小的,沒有超脫出這類人慣有的畏懼權勢,欺軟怕硬。
隻是又欠了聞太師一個大人情,她更得幫忙好好發展采邑才是。
靈珠子不知她心中所想,滿臉矜持地掏出了一堆書簡,把整個桌案都堆滿了,輕描淡寫地說:“這些,都是給你的。”
“這都是什麼?”扶荔好奇地拿起一冊。
靈珠子道:“我回去求了女娲娘娘,娘娘得知你喜愛農桑,先讓我把這些抄錄下來送給你。”
他的語氣非常輕松随意,仿佛這些簡牍來得非常容易。
但扶荔自認還算了解他的為人,知道肯定不是這麼回事。
别的不說,女娲娘娘是誰?妖族聖人,人族聖母,若沒有靈珠子牽線搭橋,哪裡會把他一個小丫頭看在眼裡?
再說了,靈珠子多驕傲啊,讓他去低頭求人,哪怕是養育他的女娲娘娘,他心裡必然也會覺得别扭。
單憑這一旦,扶荔就覺得,他送的這個人情,比起聞仲的也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這一回扶荔沒有再把他當個麻煩的傲嬌來哄,而是非常鄭重地道謝:“靈珠子,謝謝你。”反而把靈珠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下意識抓了抓自己的耳後根,掩飾般地說:“區區小事,何足挂齒?”
扶荔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再多說什麼,低頭仔細看起了手中的書簡。
一冊書簡還沒看完,她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把濁氣吐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把那書簡放在桌上,起身喊扶月拿香燭來。
這竹簡裡記錄的,雖然沒有具體的農業技術,卻是洪荒大陸一切植物的起源和演化,包括一些早就滅絕或者留存十分稀少的先天之物。
可以說,這就是一部《洪荒植被大全》。
扶荔原本是不迷信的,但經曆了陰曹地府,又到了這個神佛共舞的世界,心中對那些神秘的力量也早有了敬畏之意。
讀這樣的典籍,不說沐浴齋戒,至少也得先焚香禱祝一番,拜謝厚賜的女娲娘娘。
靈珠子在一旁看她行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嘴角卻多了絲微微的笑意。
一柱清香直達九天,不周山娲皇宮裡,正在打坐的女娲娘娘心生感應,妙目微啟,往亳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掐指推演了一番,素手輕輕一揮,一道靈光從她指端溢出,飄飄乎不知往何處去了。
再說亳邑這邊,正跟着扶荔一起禱祝的靈珠子忽然打了個哆嗦,腦子裡多了什麼東西。
他無聲看了扶荔一眼,說:“讓人幫我準備些空白簡牍吧,還有一少半沒刻完,我就在這裡接着刻。”
原本女娲娘娘隻給了他一次機會,他也是為了抓住機會多替扶荔抄錄一些,所以才久久不歸。
但抄到一半忽然感應到扶荔遇險,他隻能遺憾放棄,也以為她的福緣就到這裡為止了。
雖然他想全部抄完,心裡卻很明白:能抄錄一半就已經很好了,畢竟這可是女娲娘娘從鑽研多年的“造化大道”中析出來的一支。
哪曾想,世事無常。也不知天地之間又出了何等變故,竟然讓娘娘改變了主意,把剩下的一半也傳給了他,允許他繼續抄錄。
他又忍不住仔細看了看扶荔:難不成,小丫頭是天生的福緣深厚?
扶荔可不管什麼福緣不福緣、深厚不深厚。她隻知道焚香禱祝之後,就可以放心讀書進步了。
這麼全面的洪荒植物錦集,隻用來學種地豈不是可惜了?
想到每次生病的時候,巫醫們又是跳大神,又是燒符箓的,還總是弄些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往她嘴裡塞。
以前是沒辦法,小孩子抗議沒人聽。等往後她把植物的藥理都弄清楚了,一定要單開一科,讓純正的中醫學提早現世!
靈珠子眨了眨眼,莫名不敢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