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地翻完了之後就該打隴,但扶荔卻說不忙,命甲士打了兩頭野豬,煮成肉湯分給他們,獎勵他們這幾天的勤懇。
倒不是她摳門,連口肉都不舍得給他們吃。而是這些奴隸的飲食從來都缺乏油水,若是一下子吃的太油膩,隻怕會引發集體腹瀉。
就算隻是喝肉湯,也有幾個年紀比較大的腸胃受不住。索性先前那兩個奴隸病好了之後,扶荔帶來的大蒜和鹽還有剩餘,兩個生過病的奴隸已經有了經驗,把蒜燒熟了給他們吃,很快就止住了。
通過一同耕種和兩頭野豬,扶荔在這幾十個奴隸中間初步建立了威信。
接下來,她讓衆人收集人和畜類的糞便時,雖有人覺得疑惑,但還是跟着幹了。
這時候還沒有堆肥的概念,光是人的糞便就在短時間内收集了很多,根本用不着再去揀拾畜類的。
糞便有了,上一季莊稼留下的稭稈也是現成的,扶荔就讓人把稭稈剁碎,和糞便摻合在一起。
這一次,所有奴隸都遲疑了起來。
扶荔疑惑:“怎麼了?”
喜滿臉為難道:“每季的莊稼收完之後,稭稈都一分為二,一半送到太師府去做馬的草料,另一半則是留給奴等引火取暖用的。”
奴隸們能動用的資源本來就少,稭稈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引火之物。如果沒了,晚上如何預防野獸?冬天又如何取暖呢?
至于說地廣人稀,森林遍布,這也倒是不錯。
但所有土地都是有主的,土地上長的樹自然也是有主的。
扶荔意識到,自己想當然了。
“今天先歇着吧,明天再繼續。”扶荔決定回去找聞仲,請求他允許奴隸們在屬于他的林地内砍伐樹枝引火。
臨走之時,她特意交代:“今天不用幹活,但飯還是照吃。若有人來問責,就讓他來找我。”
期間靈珠子一直沉默地旁觀,就是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此時見她要回去,便随手施了個清潔術,把她從灰頭土臉重新變得白白淨淨。
“多謝。”扶荔沖他粲然一笑,眉眼彎彎。
靈珠子沒事人一般點了點頭,耳根卻紅了一片。
扶荔當然看見了,卻非常明智地沒有拆穿,忽閃着眼睛請求他幫扶霜也弄幹淨。
靈珠子嘟囔道:“真是麻煩!”但還是默念咒語,幫着她弄了。
收拾幹淨了之後,一行人回到亳邑的太師府,見往日裡一向繁忙的聞仲,這時候竟然已經回來了。
扶荔覺得奇怪,心下不免擔憂,關切地問:“太師今日,可是身體不适?”
聞仲道:“并無。隻是貧道明日便要與國夫人一起率師出征,讨伐東夷。此一去少則兩年,多則五年,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我已經吩咐了下去,在這期間太師傅上下都由你調度,家老輔佐你。”
因沃丁繼位不久,這是國夫人第一次随軍出征,更多的是跟在聞仲身邊學習經驗。此次聞仲負責打仗,國夫人負責祭祀和後勤。
這些朝中事,他就不好和扶荔說了。
對扶荔老說,不是他身體有恙就好,忙應承道:“太師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聞仲笑道:“我知道你是個穩重孩子,若是有不長眼的惹了你,你就去正院的西廂房,對着裡面供奉的牌位燃清香三柱禱祝,自有人來替你撐腰。”
那裡面供奉的是他的老師金靈聖母,在此之前他已特意傳信回金鳌島,請老師照拂扶荔。
金靈聖母隻有聞仲這一個弟子,自來珍愛非常,對這點小要求,哪裡會不答應?
扶荔感激地道謝,又把伐薪之事說了。
這對聞仲來說根本不是大事,直接給了她一個令牌,說:“出征期間一切糧草都有王都負責,這幾年采邑的一應收成,也都由你來支配吧。”
“多謝太師!”扶荔歡快地應了一聲,又貼心地及時告退,不耽誤聞仲為出征做準備。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才忍不住笑出了聲,把玩着令牌說:“我就知道,太師是個大好人!”
扶霜連聲附和,扶月則是帶着兩個女奴替她準備熱水沐浴。
“扶月師妹,不必了。你看,我身上多幹淨。”她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一圈,頗為得意地說,“靈珠子的清潔術很厲害的,一個手訣掐出來,‘唰’的一下,整個人都幹幹淨淨了。”
提到靈珠子,她才意識,這個人已經很久沒開口說話了。
她不由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對方繃着一張臉站在那裡,發髻上的紅色綢帶垂在耳際,順着微風飄飄蕩蕩的,更趁得他像一尊雕塑一般,好半天紋絲不動。
這是……生氣了?
誰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