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她也想跟着學處理麻的,但華鏡覺得麻線粗糙,她的手太嫩了容易割傷,堅決不讓她參與。
剛開始扶荔并不在意,隻是覺得大家都在做,那她也跟着做,為的是讓師傅高興。
後來她才知道,養蠶缫絲和織錦緞,在這個時代是貴族女子的必修課,也是貴族女子才有機會學的。
普通百姓多穿麻布,家裡錢财充裕的,就穿葛布。
早在堯舜禹的三王時代,細葛布也是進貢給人族共主的貢品。堯選了舜做繼承人後,給舜的賞賜裡,就有且隻有一匹細葛布,可見當時細葛布的珍貴。
但随着生産力提升,會織葛布的人越來越多,其貴重程度逐漸降了下來,卻也不是貧苦百姓能穿得起的。
扶荔被華鏡撿到的時候,裹身的襁褓就是細葛布所做。所以素容隻看了布料,就推測出她原生家庭的家境應該不錯。
華鏡勤儉操持,黃花觀裡的坤道們所吃所用,都是自給自足。山下奴隸們耕種所得,都用來祭祀祖宗,她是一分便宜都不占。
饒是如此,沒了戴國稅收的貼補,十年來華鏡和長姐的嫁妝也貼進去不少。
剩餘的自然還有,但華鏡有了扶荔這個親傳弟子,自然要給她留一部分。
如若不然,等她百年之後,扶荔沒有錢财傍身,隻怕戴國公室也不會善待她的徒兒。
以新任戴伯的為人,既然把心思打到了她的嫁妝上,沒有達到目的怕是不會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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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華鏡所料,又過了五天,上次的使者再次到來,随行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和扶荔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那使者帶着小姑娘拜見了華鏡,小姑娘口稱華鏡為“姑母”,不免讓人多看一眼。
使者笑道:“元君,這位是國君與國夫人的長女——子悅女公子。國夫人言說元君熟讀詩書,想請您幫忙教導女公子幾年。”
他生怕華鏡不肯,又透漏了一個消息:戴伯有意與薛國結親,子悅女公子就是最好的人選。
“薛國?”華鏡不禁冷笑,“他還真敢想。”
成湯鲸吞天下,取代夏後氏成為新的天下共主,離不開兩個人的輔佐。
第一個自然是鼎鼎有名的伊尹,另一個就是薛國的前任國君仲虺。
和奴隸出身的伊尹不同,仲虺的薛國早在夏後啟立國之初就存在了,和商國一樣都是老牌貴族。
仲虺是夏朝貴族裡第一個舉國投奔商湯的,意思非同小可。再加上他本身的才華也極為出衆,不但替商湯制定了平定天下的大方略,還在立國之後做《仲虺之告》,為商取代夏奠定了法理。
商湯成為天下共主之後,不但為薛國擴展了封邑,還拜仲虺為右相,與伊尹在朝堂上昭穆而列,地位相當。
若非仲虺早逝,商湯的托孤之臣裡,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戴國雖然是公室諸侯,但地位和薛國不可同日而語。薛國的現任國君娶的是商湯的女兒,太甲的妹妹,儲君怎麼可能娶一個公室宗女?
子悅城府不深,聽了這話身體僵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明顯不忿,卻強忍着沒吭聲,顯然來之前是被父母好生叮囑過的。
那使者言笑依舊,解釋道:“将女公子嫁與薛國太子,君上自然不敢肖想。但大王适齡女兒不多,王女出嫁時,必然會在公室中選取淑女為媵。”
華鏡愕然:“哥哥竟然讓嫡長女與人為媵?”
如此自降身價,他是瘋了嗎?
“公室長者們竟然也同意?”
饒是使者經曆過無數次尴尬,聽了這話也不由讪讪一笑,含糊道:“此事國君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說白了就是私自做的決定,沒有和戴國公室長者們商議。
她就說,就算如今的戴國再窮困,那些公室長者們總也有要臉面的。國君嫡長女與人為媵的事,但凡要點臉的都會死谏。
華鏡面色一寒,斷然道:“你帶子悅回去吧,這等辱沒祖宗的事,貧道不敢沾染。”
這個場面。使者仿佛早已料到了。
他并沒有再勸,直接對華鏡行了個禮,就要帶着子悅告辭。
很顯然,對于戴伯的打算,他心裡也是不贊同的。
子悅悄悄舒了口氣,随着使者行了個禮,悄悄看了垂手站在華鏡身側的扶荔一眼,就跟着使者一起出去了。
華鏡感歎道:“父親雖然不堪,女兒卻還知道羞恥。隻盼兄長早日醒悟,莫要讓子悅受辱,祖宗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