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鐘令對面,偶爾擡眸瞥一眼和其他人觥籌交錯的鐘令,頭頂的吊燈折射光芒散進眼底,眸光晦澀不明,看不清情緒。
似是看出他興緻不高,孫名飛看了眼徐思白後笑了笑,說:“我都忘了徐導不怎麼喜歡這種場合,今天真是難為了,感謝徐導給我這個面子。”
徐思白确實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是他總不能當着孫名飛這個老前輩的面拆人台。
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水沿着杯壁蕩了一圈,說:“孫老師哪兒的話,我也好久沒見孫老師和張老師了,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見到鐘老師。”
鐘老師其實不太愉快,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看向正對面的徐思白,包間很大,兩個人的距離有點遠,圓桌中央又放着一團錦簇的花籃,擋着兩人的視線。
鐘令近視沒戴眼鏡也沒戴隐形,其實有點看不太清徐思白的神色,但是想也知道就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八百年了還是那麼愛裝逼……鐘令在心中吐槽。
他拿過酒杯仰頭又喝了一口,閑談間一瓶香槟已經快被他一個人幹了一半。
杯盞交錯間氣氛也放開了許多,張裕彭看他一派千杯不醉的架勢,想起今天剛看到的新鮮出爐的八卦,忍不住調侃。
“鐘老師喝着這麼快也不怕醉,到時候回家一身酒味不怕女朋友興師問罪。”
“女朋友?”孫名飛一把年紀了也有好奇心,看看說話的張裕彭,又看看鐘令,“鐘老師有女朋友了嗎?”
徐思白搭在卓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掀起眼皮朝對坐的人望了一眼。
鐘令低頭夾了口菜,放在碗裡沒吃,感覺晚上沒什麼胃口吃飯,心想估計張裕彭也是吃瓜看到了上午的绯聞。
他扯扯唇角,笑着反問道:“孫老師對演員的私生活有要求嗎?”
沒直接否認,那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孫名飛聞言一笑:“你也說了是私生活,私下裡怎麼來我不管,隻要别觸到某些線就好,我隻希望我寫的劇能播得久一點。”
鐘令拿過酒杯又喝了一口,餘光輕飄飄掠過,笑着說:“孫老師放心。”
酒過三巡,這頓飯吃得比較慢,鐘令沒怎麼吃,酒倒是喝了大半瓶。
或許是因為來之前堵車堵得鐘令心肝脾肺腎都難受,大半瓶冰過的酒下肚,非但沒讓他冷卻一點,反而像有重石吊在喉腔不上不下。
看着滿盤佳肴其他人一口接一口,鐘令忍了好一會兒還是打了聲招呼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和包廂距離有點遠,鐘令走了有一會兒才腳步虛浮地摸到洗手間。
門打開又砰地一聲緊閉,他走到洗手池的位置,打開水龍頭,水流放到最大,水花濺到身上,他忍了忍,再也沒忍住彎腰吐了。
晚上坐車時車内昏暗腐舊的味道、長久不斷尖銳刺耳的鳴笛聲在這一刻仿佛終于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順着冰涼的胃部、幹澀的喉腔吐得一幹二淨。
鐘令感覺自己胃都要吐出來了,生理性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睛裡鑽出來,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是嗡嗡的,以至于壓根沒注意有人推門進來了。
徐思白站在門邊,手垂在腿側緊握成拳,看着埋頭被水濺了滿身的鐘令,眉頭擰成了一條線,深的仿佛能夾死蒼蠅。
他說:“我是不是要給你叫個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