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犀被他這親昵一拉,心内不由得歎氣,嗔他一眼,略一用力,抽回手來,嘀咕道:“丫頭都在後面跟着,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阿蕪和阿芸并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阿芸忍不住偷偷翻個白眼,嘴角微微一撇,心中暗自嘀咕:“又來了,又來了,偏要叫我瞧個滿眼。”
阿蕪低頭偷笑,拿手肘輕撞她一下:“你又沒個正形,仔細娘娘瞧見了罰你。”
袁晁與趙靈犀并肩而行,嘴角含笑,寬袖垂落下來,遮住二人交握的手指,步履悠閑。
院中一隻孔雀,昂首踱步,湊到二人跟前,拖曳着翠綠中夾雜着點點金光的尾羽,對着趙靈犀發出鳴叫,她笑着揮手驅趕,趕緊躲開。
二人說笑着到了凝和堂膳廳的門口,隻見袁承璟已帶着袁長瑛和袁琮坐在那兒等候。袁長瑛早已等得肚子咕咕直叫,捧着白嫩的小臉蛋,可憐兮兮地喊道:“肚子餓扁了,爹娘快來!”
袁琮胖乎乎的,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手裡抱着一塊紅糖肚臍餅,啃得正歡。他正值長牙的年紀,牙龈癢得厲害,口水淌濕了半邊衣襟。
趙靈犀将袁琮抱起,笑他:“啃得滿臉都是。”她轉頭對阿芸道:“你去廚房說一聲,讓他們将紅糖餅烘得稍稍幹硬些,給琮哥兒磨牙用,省得他整日難受,總是流口水。”
袁琮一見趙靈犀,便咧開小嘴,露出了幾顆小牙,趙靈犀拿起帕子,輕輕擦去他嘴角的餅屑。
仆婦們魚貫而入,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了上來,擺滿桌子。袁承璟很是懂事,幫着袁長瑛挪動盤子,又拿碗筷給她布菜,行事頗有分寸。
趙靈犀見他如此,再瞧着袁晁雲淡風輕、對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
她也是看出來了,袁晁生來便是在金堆玉砌的富貴窩裡長大的,想要什麼便有什麼,從來沒有為外物發過愁。想到此處,她便忍不住,調侃袁晁道:“瞧瞧世子,小小年紀,萬事都操心。在議事廳,我是瞧出來了,王爺一心幹大事,怕是從來沒有為銀子吃過苦。”
袁晁哼道:“本王吃的苦,不屑說與你們。錢财不過是身外之物,若整日為了幾兩銀子斤斤計較,豈不成了守财奴,失了氣度?”
趙靈犀笑道:“王爺這般視金錢如糞土,若是哪日真的落魄了,身無分文,看你如何是好?常言道,一文錢也能難倒英雄漢。”
袁承璟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說道:“娘娘說得太對了!爹爹花錢,向來隻看自己喜歡,從來不會去貨比三家,也不管值不值。義安郡的百姓做生意,皆是講究精打細算。京城裡的人,多少都有點毛病,出手闊綽,講究個排場。”
趙靈犀聽得忍俊不禁,道:“還是世子見多識廣,深知民情。”
袁承璟撇嘴,老氣橫秋道:“各行各業都是辛辛苦苦地掙錢,士農工商,商賈養活了許多人,反倒地位最低。”他将雞腿剝掉皮,放到袁長瑛碗裡,“‘做到死,賺到癡’,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袁晁自幼錦衣玉食,在他看來,商賈為了蠅頭小利,實在是上不得台面。
袁承璟卻是在義安郡長大,本地商業繁榮,他耳濡目染,自然先生們也教了他許多經世緻用的道理,小小年紀,腦子裡想的事情倒是比同齡人多了不少。
袁晁聽了長子的話,很是感到有些新奇,便放下手中的筷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錢财對于國家來說,是命脈所在,自然是極重要的。朝廷收取稅賦來養兵備戰,縱是你我,皆由百姓的賦稅來供養着。但若是整日将心思都鑽到錢眼裡,反倒顯得格局狹小,叫人瞧不起。”說罷,他掃了趙靈犀一眼。
趙靈犀默默地聽着父子二人的談話,瞧他神色異樣地盯着自己看,心中莫名其妙,問道:“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有鑽到錢眼裡?”
袁晁冷哼一聲,自顧自吃飯,卻是不再理會她。
趙靈犀略帶不解,喝一口牛乳粥,忽地嗆了一口。她擡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袁晁,似笑非笑:“王爺别隻吃生煎水角,世子,把香醋給你爹遞過去。”
袁承璟隻顧吃自己的,道:“我爹不吃醋,他嫌酸。”
袁晁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趙靈犀見他臉色微變,知他想起王弦高——王弦高家财萬貫,曾向趙家提過親,後娶了柳氏。袁晁每每聽到此人,總是心裡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