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晁單手支頤,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下忽生感慨:“家裡剛熱鬧起來,得了些生氣,你便要回去,太無情了些。”
聽他如此說,趙靈犀回眸看他一眼,笑道:“王爺這話說得,我總要回自己家才是。難道一直住在這兒,叫人笑話我不懂規矩,說我賴着不走麼?”
袁晁起身離了案幾,緩緩踱至她身後,負手而立:“規矩都是人定的,誰敢笑你?”
趙靈犀正欲轉身,不想他已近在身後,一回頭,恰撞在他胸前,登時一怔,她忙退開兩步。袁晁趁勢伸手,将她攬入懷中,雙臂緩緩收緊,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低頭嗅她發間清香,閉目不語。
趙靈犀被他抱住,想推開,卻覺他臂膀如鐵,動彈不得,隻得低聲道:“成何體統?丫頭們都在呢!”聲音細如蚊呐,羞惱交加,臉頰燙得似要滴血。
袁晁見她羞态可掬,嘴角微揚:“她們忙她們的,誰敢多嘴?”語氣渾不在意。
趙靈犀隻覺心要跳出喉嚨,耳邊嗡嗡作響,用力一掙,終從他懷中脫開身,退開兩步,理了理鬓發,低頭不看他。
及至下午,趙慶之一家收拾停當,王府上下皆來相送。院中車馬已備,箱籠齊整,趙謹言小心攙扶着父親,趙慶之拄杖立于階前,與袁晁話别道謝。
李錦姝也出來相送,她作不出悲戚模樣,心内喜不自勝,臉上笑意盈盈,拉住趙靈犀的手道:“趙姑娘這一走,我這兒可要冷清了。日後若得空,定要常來瞧瞧我。”
趙靈犀回她一笑:“三姑娘說哪裡話,你若閑了,也到我家坐坐。等再過兩個月,我進了門,自會天天見到你,到時三姑娘必定不會寂寞。”光天白日,哪家姑娘會不知羞地說自己要嫁進門?李錦姝頓時如鲠在喉,被噎得無話可說,退後兩步。
袁長瑛聽聞趙靈犀要走,撲在她的懷中,哭得淚眼汪汪,抱着她的脖子不放:“姐姐别走,我舍不得你。”她哭得鼻頭通紅,“你留下來陪我罷!我不許你回家去。”
趙靈犀見她如此傷心,心下不忍,抱着她哄道:“瑛姐兒乖,姐姐不是不回來。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好不好?給你帶好吃的,帶好玩的,可好?”袁長瑛抽噎着,抱着她不松手。
趙靈犀無法,隻得拿帕子替她擦拭淚水,柔聲道:“别哭了,再哭可就成一張小花貓臉了。姐姐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袁琮在宋嬷嬷懷中,小手捧着一塊又大又甜的雪梨,啃得歡暢。他懵懂不知離别,隻顧吃得滿嘴汁水。趙靈犀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腦門上輕彈一下:“小饞貓,就知道吃。”
袁琮一愣,擡頭看她,咧嘴一笑,小手摸摸腦門,又低頭啃他的香梨。
趙靈犀笑起來,對袁晁道:“世子和瑛姐兒都不這樣,不知他這性子随了誰,吃東西專心得很。”
袁晁心下哂笑,虎父無犬子,自是随他爹小時候。從她懷中抱過還在抽泣的袁長瑛:“好了,時辰不早,你們回吧,家中若有事,隻管派人來知會一聲。”
趙靈犀向袁晁福了福身,一家人轉身上了馬車。車簾放下,馬車漸行漸遠……
趙慶之一家回到自家宅院,仆人們上前接行李,久别歸來,好不親切。趙靈犀下車,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她搖搖頭,轉身進屋。
院中的玉蘭樹迎風搖曳,石階下苔痕點點,趙慶之笑着對楊氏道:“還是在自己家安心些。”楊氏見家中人多,又有袁晁遣來的仆婦與侍衛随行,命人收拾出幾間廂房,将衆人安置下。
夜裡,趙靈犀坐在燈下,燭火搖晃,隻覺耳邊猶有袁長瑛的哭聲,她搖搖頭,袁琮啃梨的憨态又似在眼前晃動。不知道袁承璟回去了,見不到她,會是什麼模樣。
她歎口氣,上床歇下,直到窗紙透出青白色,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