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希亮因前事觸怒袁晁,被責罰閉門思過,不得擅離府門半步。為儆效尤,袁晁又下令清查軍紀,肅清整頓營中上下,将劉希亮安插之人盡數拔除,幾名失職兵士,亦被革職查辦。
如此一番整治下來,風波漸平,城中百姓聽聞烏爾格已經逃離義安郡,遂放下心頭重石,不必再日日提心吊膽。市井間,小兒奔走嬉戲,巷陌喧鬧如常。
趙慶之腿傷仍未痊愈,至今腿上綁着木闆夾具,行走離不得拐杖。他終日卧于王府扶疏閣中休養,雖蒙袁晁庇護,終覺寄人籬下,心中頗不自在。忽聽聞烏爾格遠遁北狄,思家之心愈切,遂帶了趙謹言與趙靈犀來拜見袁晁,欲辭行歸家。
趙氏父女三人行至書房門外,隻見唐一铮倚門而立,手持短刀,百無聊賴地翻弄把玩,見趙慶之一行到來,連忙收刀迎上前,拱手笑道:“哎呀,趙大人,趙姑娘,你們來得不巧,今日府上來了客人,王爺正在接見,還請諸位稍候片刻。”他笑着朝趙謹言點頭示意,又吩咐立于階下的小厮,“快去給趙大人搬把椅子來。”
趙慶之笑着謝過,坐在藤椅之上,幾人在院中閑話家常。不多時,書房内的客人告辭而去,唐一铮忙笑着迎上前,代為送至大門口。
知曉趙慶之上門,袁晁親自出來迎接,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腿傷可好些了?”
趙慶之笑着回道:“承蒙王爺挂懷,傷勢雖未痊愈,卻也已無大礙。此番多謝王爺收留庇護,下官感激不盡。如今烏爾格已逃往北狄,下官一家在此叨擾多時,也該回家去了,特來向王爺辭行。”
袁晁伸手虛扶:“趙大人請進,坐下慢慢說來。”
三人随他步入書房,趙謹言悄悄打量,見書房内陳設精巧,古玩字畫,應有盡有;名貴古籍,琳琅滿目,他瞪大了眼。書童奉上香茗,茶湯金黃透亮,香氣襲人。
袁晁見趙慶之去意已決,便道:“趙大人既有此心,本王也不好強留。”目光微轉,他瞥向趙靈犀,“府中教引嬷嬷皆是皇後所派,本為教導靈犀禮儀規矩,一并随她回去吧。再撥幾名得力侍衛随行,也好護衛你們周全。阿蕪與阿芸也跟着過去服侍。”
趙慶之笑着推辭道:“王爺厚意,下官心領了。家中雖簡陋,卻也有仆人照應。地方狹窄,隻怕容不下這許多人,恐有不便。”
袁晁也笑:“趙大人多慮了,這些俱是服侍靈犀的人。”他看向趙靈犀,眼中含笑,戲谑道,“嬷嬷們若是管束得太過嚴苛,你須硬氣些,不要事事都順她們的意。”
趙靈犀抿嘴輕笑,想起初來王府時,幾位教引嬷嬷對自己言語刻薄、嚴厲非常,時刻挑剔自己行止坐卧。恰逢袁晁路過,當下大怒,将那幾位嬷嬷都喚至跟前,厲聲訓斥道:“趙姑娘是本王未過門的王妃!她非深宮内院長大,隻要略懂宮廷禮儀便可,哪用你們這般苛刻!若再敢對她橫加管束,定将你們遣送回京,你們别給皇後娘娘丢臉面!”橫眉冷臉,自那以後,幾位嬷嬷倒是處處小心。
扶疏閣中,楊氏早已命婢女收拾行囊,将家中帶來的細軟一一整理妥當。趙靈犀回到甘棠館,隻見阿蕪、阿芸二人進進出出,外間丫頭們往來穿梭,疊衣封箱,忙得腳不點地。她步入内室,将素日衣物一一歸置箱中。忽聞珠簾輕響,擡頭一看,卻是袁晁獨自掀簾而入。
袁晁見她忙碌,也不言語,倚于花梨木案旁坐下,身子歪在椅上,姿态散漫。趙靈犀笑他:“王爺這是怎的了?誰又惹您不開心了?還有人敢給您氣受不成?”
袁晁一手支着下颌,直直盯着她:“你!”
趙靈犀臉紅。她歎口氣,走近拉他:“您随我去外間屋,在這待着不合适。”她用力一拉,袁晁紋絲不動,反手一帶,趙靈犀猝不及防,一個趔趄,竟倒入他懷中。袁晁雙臂環抱住她,半晌沒有言語。
趙靈犀吓得不敢動彈,僵在他懷裡。袁晁埋首在她後背,輕笑一聲:“瞧你這膽子,日後得多練練才是。”
外間阿蕪正在叮囑阿蘿:“姑娘這幾件衫子常穿,放在箱子上面,回去了好找。”趙靈犀聽了,心下羞急,擔心她們進來,掙紮兩下,怎奈袁晁力大,她如何掙得脫?隻覺渾身燥熱,如火燒一般。她伸手拿着帕子扇了扇,小聲道:“快松開。”
袁晁長歎一聲,熱氣噴在背後,惹得她不由輕輕顫抖,聽得袁晁在後偷笑。
袁晁拉着她站起身,二人一同走到外間,看着丫頭們收拾,又歎道:“素日你常穿戴的,都帶回去。胭脂水粉、钗環步搖,若回去發現短缺了,再遣人回來取便是。”
趙靈犀不理會他,隻自顧地收拾箱籠。袁晁也不在意,徑自走到桌前坐下,拿起她慣用的雕花小盞,為自己斟了一盞茶,細細品嘗。
阿芸見狀,笑着對趙靈犀道:“姑娘,您淨了手去歇會兒,我和阿蕪收拾就是了。”
趙靈犀戲谑道:“你們家王爺大方,你也别敞開了搬。我們府上地方窄小,怕是堆不下這許多東西,倒叫人笑我貪心。”言罷,她将衣衫放入箱中,又俯身收拾散落在窗下的繡帕,滿屋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