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犀的目光落在樹葉上,心下卻暗自思忖:“袁晁權勢滔天,趙氏一門被他潑天威勢壓得直不起腰。尚未成婚便讓我住進這莊子上,爹娘疼我入骨,卻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轉念又想:“罷了,既然來了,便是命數使然。我若再扭捏,反倒是不識擡舉了。隻是這日子,半步不由人,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臨窗伸了個懶腰,恰見袁晁從院中過來,二人目光一對,她僵住了!忙低頭行禮:“見過王爺。”
袁晁在窗外看着她,聲音溫和:“不必多禮,到飯時了,你我一起用些。”
不多時,阿蕪和阿芸将餐桌擺滿:芙蓉雞片金黃香濃,炒芥蘭碧綠油亮,枸杞雞湯清亮飄棗香,蟹粉獅子頭、翡翠玉卷……
姚嬷嬷跟在後頭,笑着:“姑娘來了,咱們這裡熱鬧得緊,大家都歡喜得很!”心下卻有些打鼓,怕趙靈犀聽了李方夫婦那“未過門就住進别院”的閑話心裡不自在,便拿這話寬慰她。王爺不管不顧,把人請了來。姑娘家臉皮薄,若聽了這些閑言碎語,怕是要心裡不好受。
袁晁先動筷,夾了塊雞肉放進嘴裡,慢嚼兩下,問趙靈犀:“你初來這莊子,可還住的習慣?”
已是多次問詢。趙靈犀笑道:“院子清雅,丫頭們周到,多謝王爺費心。”她夾了一片芥蘭,脆嫩鮮香。
袁晁見她吃得認真,随口道:“先前府裡冷清慣了,我原想着能熱鬧些,家裡人多些才好。”
趙靈犀試探着問:“王爺小時候,宮裡可是熱鬧得很?”
袁晁低頭舀了口湯,慢聲道:“我幼時與太子殿下同在宮中長大,與兩個公主走動不多。母妃是賢妃,外家人口不少,隻是征戰在外,平日也少有往來。”他似乎是不願意多說,端起湯盅抿了一口。
姚嬷嬷在一旁搭話,笑呵呵道:“可不是,王爺十六歲那年随皇上出征,打得北疆那些蠻子落花流水,我還記得他凱旋回宮,站在興慶宮的院子裡,當時熱火朝天,兄弟姐妹都贊不絕口。”
趙靈犀聞言,笑道:“王爺既愛熱鬧,後來定是盼着府裡也能如此吧?”她這話問得輕巧,像是随口一說。袁晁放下湯盅,淡淡道:“成家後,我也想過日子能和和樂樂,熱熱鬧鬧,像尋常人家那樣。”他沒提先王妃李毓,隻隐約透出幾分遺憾。
先王妃李毓是禮部侍郎李時敬的大女兒,模樣清麗,初嫁來時,袁晁也曾對她上心。但是李毓一心撲在娘家身上,每次她母親杜氏登門,必定帶走銀票綢緞無數,連王府庫裡的好茶葉、胭脂水粉都不放過。袁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盼她顧好三個孩子。
李毓的弟弟李澤,常到王府裡混吃混喝,李毓還央袁晁給他找名師附學,李澤去了學堂三天兩頭逃課,偷了先生的名貴硯台去換酒喝,袁晁還得親去先生跟前賠罪。
阿蕪在一旁脆聲道:“姑娘不知道,王爺那會兒還從北疆帶回一匹寶馬,雪白雪白的,可好看了!”她一邊說,一邊比劃,眉飛色舞。趙靈犀好奇道:“那馬呢?”袁晁似笑非笑:“送給了人養着,後來病死了。”
有一回,袁晁從北疆回來,帶了匹雪白的胡馬給李毓,想着她許是喜歡。李毓卻隻淡淡瞧了一眼,旋即就叫人牽去送給了李澤。白馬後來病死了,袁晁再沒主動給李毓送過任何物件。
趙靈犀問他:“王爺既喜歡熱鬧,府裡三個孩子,總能添些樂子吧?”
袁晁夾了塊雞肉,慢聲道:“承璟六歲,聰慧機靈,就是淘氣得很;長瑛四歲,琮兒才八個月,都是乳母帶着,平日裡也算熱鬧。”他沒提李毓如何管孩子,隻淡淡一笑,看向她:“你若不嫌吵,日後他們過來,你也能瞧瞧。”
姚嬷嬷在一旁看着,心下暗喜,笑着遞話:“姑娘真的是長得俊俏又懂事,王爺請您來小住,您若多說幾句笑話,王爺保管高興。”
趙靈犀聽了這話,瞪大眼睛:“那我可不敢保證,隻怕說多了,王爺嫌我聒噪。”
袁晁聲音沉穩卻帶笑:“你若有心說,我聽着便是,不嫌棄。”
飯後,剛收拾了碗筷,院外忽傳來孩子的笑鬧。阿芸掀簾進來,喘着氣道:“王爺,姑娘,大公子和二小姐從外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