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着,他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到還站在一旁的付春山等人身上:小祖宗們诶,還不來幫忙勸勸,這是哪兒來的煞神啊!
裴燼沒有回應柳老爺的話,反而将視線再次聚焦到柳娘子身上,冷目銳利,聲音裡帶着江湖人的生硬直接:“你的簪子呢?”
簡單的一句問話,讓原本想上來緩和氣氛的付春山愣在了原地。
是了,根據家屬在受害人失蹤後提供的口供記錄,柳娘子出事時上着一件藕粉素面對襟長褙,下着珍珠白秋菊紋三裥裙,梳着小盤髻的頭上還戴了一枝金簪。
而此刻對方雖然衣裳全乎,頭上的簪子卻已不翼而飛。若是回家梳洗換過衣裳,萬一下人粗心不曾注意,如此重要的信息便被遺漏了。
想到這裡,付春山不再猶豫,直接上前幾步站在裴燼身後,用行動表達對裴燼的支持。
忽聞此問,被衆人聚焦的柳娘子也是微微一愣。
她面色一白,先是呆呆摸了摸自己松散的發髻,怔愣片刻,才恍然開口:“啊,我記起來了!那歹人擄我的時候,我曾拔下金簪刺了他一下。簪子……大概就是那時候丢了吧!”
回憶起當時的兇險畫面,本就驚魂未定的柳娘子頓時全身顫抖起來,軟倒在自家爹爹肩頭像是随時都能撅過去。
“刺哪兒了?”梁猴兒着急追問,腳步不由得逼近了幾分。
可他随即就被愛女心切的柳老爺擋住了。“哎呀,柳老爺,你别攔我,案子可耽誤不得啊!”梁猴兒皺着一張臉,焦急地探頭,可對上的始終是中年男人彌勒佛般的一張和善笑臉。
溧水縣居民大多生活安樂,但也不是戶盈羅绮的地方,金簪貴重,想來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
且有傷就得治,若是能抓緊盤查附近幾個縣的藥鋪醫館,沒準兒就能有那賊匪的消息。
“好……好像是手臂吧。”柳家小娘子躲在柳老爺身後,弱弱地探出半個腦袋,語氣中帶着不确定。
“巷道昏暗,我怕得很,也沒看清。隻記得應該是個男人,他力氣大得很,我奮力一劃,大概,大概是劃到了手臂……”說罷,她眼睛又是一紅,忍不住再度躲回自家父親懷裡,嗚咽低泣。
見她這樣驚惶害怕,在場衆人也掩不住唏噓。
溧水縣不大,柳家又是當地富戶,平日裡多受關注。眼下大家便是不問,也能大概猜出柳家父女的痛處
——三位受害人中,隻有柳小娘子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這一下被個陌生男人綁去了七八天,便是真的無事發生,也是名聲有損了。
況且幾個親近柳家的親友都知道,今年年初,柳小娘子才和隔壁縣令老爺家的秀才幼子定了親。
那可是一樁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好婚事啊!
聽說柳小姐已經為此繡了大半年的嫁衣,柳老爺也豪擲重金算好了良辰吉日。眼看着好事将近,可惜這對金童玉女、天賜良緣,怕是要因這次的事故再生波折了。
“爹爹,三哥哥怎麼沒來?他會不會,會不會……”柳小娘子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個。她慌亂地攥緊自家爹爹胸前的錦面,哭腔裡滿是焦急。
柳老爺無奈地拍拍自家女兒,輕歎一聲,卻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這邊,父女倆人當着衆人面被勾起了傷心事;那邊,已有衙差在付春山的示意下,先趕回縣裡藥鋪詢問最近有無買過傷藥的人。
場面一時沉寂下來,隻有柳家父女的低泣嗚咽。
裴燼移開視線,轉向綴在最後的杜娘子:“你的袖子裡放了什麼?”
這話一出,威力不亞于平地驚雷,衆人倏地扭頭向後看去。
被點到名的杜娘子全身一震,僵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掏出她藏在袖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