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拉環顧房間,她能看見的是一片亂象,這裡就在剛才遭到襲擊,從物品的毀壞程度判斷,人數肯定有好幾個,而且家具上某些不自然的裂痕顯示了襲擊者中有血族存在,蒂拉驚訝地站在廳堂内。
屋裡沒有血的味道,能肯定的是希爾頓被帶走的時候至少沒有重傷,他的槍安靜地躺在斷了一條腿的桌子下面,蒂拉沉思了很久,她還是感覺不到附近有血族的迹象,對方有獨特的防禦能力。
“——他保護這個台子,這是什麼?”神站在一面牆邊冷不丁地問,讓蒂拉吓了一跳,他身上帶着的香包抹去了他血液的味道以後,女孩完全就沒感覺到他是什麼時候跟在後面進來的。她順着神目光的指向看見他身邊半人高的靠牆的木櫃台,那附近隻有那張台子幾乎沒有淩亂,台上擺着的兩個木盒子周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紋。
“别碰。”蒂拉阻止了想去調查的神,“那是希爾頓家人的墓。”
她看見神露出了驚異又帶着點疑惑的表情,雖然他有掩飾,不深究的話看起來就跟沒表情差不多,但疲勞和其它的一些東西讓他力不從心。“這是骨灰盒,我們這裡把死者的屍體火化裝在裡面,擺在家裡,表示家人永遠在一起。”考慮到他的特殊情況,她解釋道。
神皺眉頭,他不喜歡這樣的葬禮習俗,總覺得比分屍還殘忍,不過這些法則不是他管的,他看着樸實整潔的木櫃台,能夠想到希爾頓為了這個小小的角落費了多大的力氣擋開敵人的攻擊。
“你有線索麼?”他問和他一起盯着台子的蒂拉。
“我當時又不在現場,我怎麼會确切知道呢?”她用老語氣回答,不安地捋着發辮,“他們有人能阻隔氣味,以當時馬車和這裡間隔的距離,血族之間準能感覺到同族存在,我們人數稀少,所以對同族總是感覺敏銳。對方能感覺到我,他們準備得萬無一失。希爾頓的仇家也不止一個,最大的可能性是前幾天他在特拉倫殺死的舍斯特的朋友們,因為我聽聞了他們要報仇,隻是沒想到會那麼快。”
神沒說什麼,顧自走出希爾頓的家,他繞着房子逛了一圈,時不時擡頭看看遠方。
“他應該被捆得很緊或者打暈了,四個,或者五個人,我現在真沒辦法集中精神去分析迹象……不過他們肯定往這個方向走了。”他對跟上來的蒂拉說。
“你的思路真的很特别,你憑什麼這麼說?”
神不可思議地盯了她一會兒,他在想她這一千多年都活出了點什麼經驗,竟然連那麼基本的分析現場都沒學過,這兒到底是多弱智的一個世界啊……“很多迹象。”他随便地解釋道,完全不指望吸血鬼能聽懂,“你反正也沒頭緒,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能推斷出什麼嗎?”
蒂拉出神地往神示意的方向看了很久,表情疑惑,她似乎想不通為什麼是那個方向:“那邊的話,附近沒什麼城市啊,這個方向距離最近的有血族的城市也要5天以上的路程,如果是從那裡來的人,那就應該跟特拉倫的事毫無關系。”
“那麼如果人從特拉倫來,但不把希爾頓帶回特拉倫,帶去那兒呢?”神問。
蒂拉轉了轉陽傘,她也為沒考慮到這個情況而憂慮:“很有可能,法特的領主憎恨吸血鬼獵人,他時不時地會把抓來的獵人們用各種手段緻殘緻死,他跟特拉倫的血族有交情。雷瑟很開明,像舍斯特這樣擾亂秩序的血族被清理他應該不會允許在城内展開報複行動,所以把希爾頓帶去法特更能為所欲為,法特城沒有獵人協會,是獵人們的危險區。”
“5天?”神默默地問。
“6天。法特從這個方向上了大路後,大約第三天會有轉向的支路。我覺得這麼遠的路他們肯定會有足夠的人手和血族交替全天趕路,在路上追上的希望不太大。”
蒂拉擡頭看着神:“你會去救他嗎?”
神回視吸血鬼:“換做是你呢?”
蒂拉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想,但是我不能去那裡。我有獵人協會顧問的身份,是被限制在這裡的,我不能離開這裡,這是我自願接受的懲罰。我不會打破千年的規矩。”
神盯着她難過的樣子,他知道她是真心的,但他還是嗤笑了一聲。刺客轉過身,向馬車走去。
“抱歉,我也有沒法去救的理由,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不是希爾頓。”他坐在駕駛席上緩緩地說。
蒂拉無精打采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對于你活過的千年來說,希爾頓的人生隻是一個瞬間,就算再短一點也無所謂,因為你還有很多機會碰到像這樣的人不是麼?”他嘲諷地說,話裡帶着自己也是過來人的自嘲。
“……是的。但是我很反感你挑明了這一點。”蒂拉的語調中夾雜着怒氣,她撐着傘走進房屋的陰影中,挺直身體看着神,“你走吧,在我改變主意襲擊你以前能走多遠走多遠吧。”
神無言地駕着馬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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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你感覺好點了嗎?”
模糊地聽見冰小心翼翼的詢問聲,神動了動手指,輕輕歎了口氣。又不知道就這樣在駕駛席上睡了多久,天早就黑了,雖然現在身體輕松多了,但反應力依然糟糕得一塌糊塗,糟糕到冰要叫他很久才能把他從迷迷糊糊的狀态中徹底叫醒,這真是讨厭的中間狀态。
“嗯。”
“你的燒退了……”她舒心地說。
“嗯。”他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