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拉把視線轉回神身上，她輕笑了一下。

“我至今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他，我如果知道結果會變成那樣的慘劇的話，我也許能想到更好的辦法的。”她遺憾地低下頭，踢着腳尖，“莉莉亞·霍斯金的死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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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族落難無家可歸的時候被漢德森爺爺所救，我一直覺得這是他給我的恩惠，當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這樣的幫助我認為是必要的，也是正确的，所以，當我看見因為事故摔下懸崖奄奄一息的莉莉亞的時候，我想要救她。我能看透對象的傷勢，把她送去醫院的時間太吃緊了，她在昏迷中一直喊着爸爸，我就下定決心轉變了她。

“我救了她以後就離開了，這兒人們對血族的認識足夠讓他們應付新生，如果她想，她也會知道是哥特家給了她轉變，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過了幾個月後，我聽聞了協會關于新入會的獵人的事，聽說他的女兒不知被誰轉變成血族，但是她不願丢下父母自己長生，也不願吸食人血，他們家原先是獵戶，本來就住得離城鎮比較遠，他的女兒最後不堪忍受饑渴誤殺了她的母親，她想要自殺，但是她的父親苦苦哀求她活下來，哀求她告訴她他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家人了，吸幹了親生母親的血讓她對血液充滿了恐懼，但是她敵不過本能的饑渴，僅僅過了幾天她就在即将殺死父親的時刻靠最後的理智用母親的銀發钗刺穿了自己的心髒，那個絕望的父親的名字就叫做希爾頓·霍斯金。

“這在我們的世界其實并不是很常見的事，像莉莉亞那樣對成為血族反感的人類很少，大家雖然覺得希爾頓很可憐，但也覺得他女兒很愚蠢，我一樣那麼覺得。希爾頓有作為獵手的經驗，他很快就學會了獵人的基本知識，後來他也聽說了我，我是跟獵人協會關系最近的純血，他當然最先想到的是來找我打聽。

“他拿出他女兒的照片，請我留意是否有認識的純血認識她，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沒想到這是我自己造成的。那段時間的希爾頓看起來真的很糟糕，他隻是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莉莉亞就全身發抖了，我發現我的選擇給一個人類家庭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不是我的初衷，但我不會逃避，我看着照片告訴她轉變她女兒的人是我。”

神想起在庫克村的牢房裡希爾頓對于自己成為獵人的解釋，他想就算是這兒的人，當時也一定會有相同的情感，蒂拉一直沒有擡頭，她的童音也變得沉重。

“他有無數次想殺了我，我一次次地逼退他，甚至把他打成重傷，依然無法吓退他。他幾乎是在向我求死，他知道傷不了我，他的絕望全都指向我，他向我開槍的時候我看得出他希望我把子彈反射回去殺了他，這樣他就不用再為了心裡的絕望而活着掙紮。我跟他一樣痛苦，真的。我不介意他的打攪，但我真的不想看見他那張迷失的臉，隻是，我也難以向人類直接道歉。”

蒂拉又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忙，這個故事太長了，而且确實有很多我說不出口的東西。希爾頓心太軟，他那時候在我面前對着莉莉亞的墓哭了一整天，你的遭遇，他不可能不管，我能看透傷勢，不管是身體還是内心，你們正在撕開他的舊傷口，别讓他更多地想起過去了。如果你們要搞生離死别或者做催人淚下的事，瞞着他。莉莉亞是我選擇的人，我看得出她有多愛父親，現在她死了，我會代替她在希爾頓活着的時間裡愛着他，作為我做錯所有的補償。”

神哼了一聲，他算是合作地點了下頭。

“我也不打算把他扯進我的戰鬥，他會礙事。”

蒂拉的臉色中露出了一絲疑惑，她更加出神地盯着一個方向，神差不多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希爾頓走了多久了？”

她轉過身：“他應該回來了，我可是被他拜托了才在這兒留着的。”女孩這麼說着，用探求的眼神望着神。

“……”刺客權衡了一下，決定當一次好人，“他家在哪兒？”他慢慢走到馬車前坐上駕駛席，蒂拉輕快地跳上旁邊的副駕駛席，站在座位上用手指了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神抖了抖缰繩——至少靠坐着隻動動手他現在還能做得到，馬車重新開始前進了。

他任着兩匹馬按照自己喜歡的步調小步快走，沒有做什麼催促，他沒有擡手的力氣。神迷糊地看着路，他又有點撐不住，他的意識遊走在小小的現實和更廣闊的自然世界中，疲倦地向這裡的精靈們解釋它們的疑惑，他隐約地覺得蒂拉在旁邊幫他拉了拉缰繩讓馬轉彎，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座磚色的小屋。

蒂拉突然不聲不響地跳下馬車，撐着陽傘優雅但飛快地跑向小屋，她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神再沒有聽見任何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