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消除對樹的恨意,樹似乎也知道他會對自己不利,冰的冰凍術效果遲遲不解除。嚴寒,冰塊的寒氣漸漸滲入骨髓,讓神昏昏欲睡,不能保持體溫,他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長久的絕望已經讓他不能思考了。
……想……
神朦胧地聽到了冰哭泣的聲音,從心底傳來的,傷心的嗚咽聲。
——冰!是你嗎冰?!
他再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精神世界的黑暗中,神急切地放眼四顧,沒有冰,什麼都沒有。
……想……想回到……回到……過去……
神像是被雷擊中一樣愣住,那是冰,是他所熟悉的冰最無助的期盼,聲音好遠,這個距離根本找不到她的心到底在何處,但是,她在的,就在遠方哭泣着,傷心地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過回一直以來幸福的生活,隻有他能給她的生活。
神慘笑。
冰……對不起,我太沒有覺悟了……害你變成這樣的我,無論遭受什麼都不足以償還我的罪……我,明白了。無論遇到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承受……
……救我啊……神……救我……
神顫了一下,紅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
——我、一定……
刺客對護親樹的殺氣漸漸消失了。
——我們……一起承受吧……
如果不是敵人,在這地底,生物稀少的地方,樹一定會選擇那樣做,一定。
神看見冰睜着無神的眼睛一步步走向自己,帶着臉上和嘴角半幹的醬紅色樹汁,冰塊漸漸融化,神平靜地伸出手,擦拭她臉上的汁液,冰抓住他的手,輕輕地舔着沾在他指尖的樹汁,神有點發抖,但是他忍着,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我知道你隻是為了它……但是你這樣主動接近我,我……很高興。冰,就算是假的,隻要你不怕我……”
神看見她身後蓄勢待發的枝條,他無視了,冰慢慢地擡起雙手撫住他的臉,微燙的手碰到水淋淋的冰冷的臉,神情不自禁地把手再覆在她的手上,低頭凝視着她。
他發梢的水滴在冰發燒的臉上,冰湊近了他的臉,微張開嘴。
“……為了你,讓那低賤的東西侵犯我索爾,為了你。”
冰輕輕地把唇貼在他唇上,神用力地閉上了眼。
——不要……不要這樣溫柔地……
她摟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他,深深地。
——不……這樣我控制不住……太狡猾了,冰……别再……
神發抖地擡起胳膊,抓住巫師的後背,他無法抑制身體的沖動,即使他明白她所有的舉動都不是出自真心,隻是單純的陷阱,他還是不能阻止自己愛她,在她的體溫就在懷中,她的呼吸就在耳邊的情況下,他隻有愛,想要把她獨占的愛。刺客用雙臂緊緊地抱住妻子,這是他很久很久都無法做到的事。
在嘴裡柔軟的觸感中神感到了那個異物,細長的,帶着一些枝節的異物,那東西蜿蜒着探入了自己的喉嚨,然後是什麼東西卡在喉嚨口,冰又往前壓了他一點,神不覺把那東西咽了下去。
“……”
種子。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
冰閉上嘴,擡頭凝視着神,他也在看她。
他還是沒有放手,一直用力地箍着她,神用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冰的頭頂。
“我……愛你。”
他的身體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
“等我……馬上就……救你……”
他咬着牙還想說什麼,但終于還是喪失了意識。冰呆呆地立在他身旁,隻過了沒幾分鐘的工夫,神抽搐起來。
種子一旦在體内找到居處,很快就會發芽,并且奪走寄主自身的意志,替換他的思想,神身體裡的種子,也已經蠢蠢欲動了。
“呃、啊啊……啊啊啊!”
神痛苦地抱住頭,他眼前的一切都在漸漸消失,有一種朦胧而飄渺的感覺讓他忘記了身體的感覺,手腳的觸感,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幹什麼,實際上,他正在把手伸向護親樹的方向。
“媽、媽媽……嗚……!”
“……是媽媽……是媽媽……”冰輕柔地拉起他發抖的手,護親樹伸出枝條,托着他們倆回到主幹身邊,神恍然地抓住樹幹,又再度暈倒在樹下。
冰想走,去自己慣去的那個角落,但剛起身就又坐倒回原地。
她回頭,昏迷的神早已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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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國刺客工會前會長神,是諸神的領袖雷神索爾,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不容許被你這種生命玷污,就憑你絕不可能支配我!
神模模糊糊地有了點意識,但是他無力控制身體,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些什麼,卻不清楚究竟在幹什麼事,心裡有一種極強烈的依賴感,他盡全力地去避開那部分變異的思想,他必須保持住自我。
“……”
神朦胧地看見手上的樹汁,嘴裡還留着甜甜的味道,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他努力地走在纏繞的樹枝間尋找冰的蹤影,心裡很安甯,隻要在這樹的枝葉間就由衷地感到自己是被保護着的,樹也體貼地移開枝蔓,讓他如散步般慢慢前進。
神看見了衰弱的冰,倒在樹枝編成的搖籃中,她燒了那麼多天,不抓緊治療的話撐不了多久,但她還是撫着母樹的枝條輕聲地喃喃着。
“媽媽……我就要長大了……”
那根本是樹苗要獨立的前兆,時間可能剩下的連一天都不到了。
神勉強地放松心情,讓自己單靠本能地漸漸走近護親樹的主幹,體内的樹苗如此依賴母樹讓神也覺得有點超出了想象,實際被寄生的感覺他也是第一次體驗到。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