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抓緊刺客的手,跟他一起全力向左右拉扯噩夢的荊棘。
“隻要還沒走到絕路,我就會活下去,跟你一起!”
神雙手的力氣也在同時變大了。
——一起。
青年眼前幻象的世界猛地消失了——荊棘斷成幾截。
“神!”
冰在逐漸消散的紫煙中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即将癱倒的神:“你真傻……你真傻!”
他幾乎無神地勉強看了一眼她的臉:“嗯,我是不會認輸的……”
“我知道!我們回去,回到那個實實在在的世界裡去!”她再次禁不住哭起來,使勁裹住刺客抖個不停的掌心通紅的手。
“……嗯。”他有氣無力地應道,“我們……都在等着你醒過來,你先走吧,冰,走吧……”
“——神?為什麼說這些?你怎麼了??”
刺客眼角滾落的淚水始終沒有停下來,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流不出這麼多眼淚來,剛才那些場景還不時在他腦海中掠過,他的精神被折磨得疲憊不堪。自己已經撐不住了,這個念頭是他腦中最清晰的。
“我……大概現在是回不去了吧。”
冰抱不住失去力氣的神,她隻能讓他平躺在白到刺眼的地面上,焦急地用米色的巫師袍擺小心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和汗珠。
“怎麼可以?神,你不能死!”
“大概……不會的。”刺客艱難地苦笑着說,“我總是看見冥界的入口,可是它不歡迎我,呵呵……命運希望我活着遭受更多的痛苦,對我來說,死是一件奢侈的事……回去吧,冰……”
“神!神……”
聽不完冰想要說的話,神就筋疲力盡地阖上了眼睛。
“我該說聲恭喜?”少女的身後傳來了那個旁觀者并無懊悔的聲音,她緊張地返身擋住意識不清的青年。
“我不是說了會慢慢陪你們玩嗎,安心吧,努力地活下去吧,休息的時間還是會給你們的。”人形咯咯笑着說,“找個能玩的玩具不容易,可不能一次就玩壞了。”
他輕拍了一下手,恐懼地直瞪着他的女巫師從這個純白的空間裡消失了。
————————————
“冰暴小朋友,你看起來又兇神惡煞的啦,惡夢又讓你睡不好了?我讓夢魇去陪你一陣吧?”
半壁覆蓋着青苔的通道裡,靠在陰影裡撫着紫色瘴氣凝結成的馬背的人形旁邊相隔不過十米的距離外,一身銀白的騎士同樣靠着牆坐在那裡看着天花闆。
“迪安,你覺得人類會改變嗎?”他沉靜地問。
“誰知道呢,我早就懶得去看了。你要找想要的答案的話,問問那些去你那的人類啊?”
克雷斯特漢姆古城的魔物首領從喉嚨口發出一聲幹笑:“我還真的問過了,問那些口口聲聲對我說如果他們活在當時,一定不會敵視我家族,一定會阻止克雷斯特漢姆的慘劇發生的人們。”
“他們不是給你回答了嗎?”
“是嗎?不都是些,為了保命而擠出來的漂亮話麼?我也見過那些所謂畢生摯交的結伴之人,如果我把一個人的命放在劍前,讓另一個人選擇在我家族被決定肅清的年代,是要同伴的命還是替家族正名,他們不也什麼都選不出來嗎?到最後隻會跪下來哭着求我,說要用自己的命換同伴的命,連我都沒勇氣反抗,用死亡逃避選擇的渺小之人,還能指望他們會反抗更大的強制力?”
隔着短短十米的距離,兩人已經不能繼續靠近,陰影中的人形側過頭凝視着銀白的騎士,他淺綠色的瞳孔中充斥着空虛,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起他就不斷尋找着解釋,但每次都會失望,失望了就一個人躲在這裡很多天,被他叫做迪安的人形也已經不記得看了這個已經長大的孩子多少年了。
“就像你我至今都沒有改變一樣,還是不要對他們抱什麼希望吧。”
————————————
“迪安,關了吧。”
“這結果是你想看到的,還是不想看到的呢?”
“對這些臭蟲我已經無話可說,女兒就算能活在外面,也總有一天會被該死的人類不分青紅皂白地清除……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然後殺光那些放不下偏見的臭蟲,讓世界為我和她所有!”
人形凝視着剛才巫師消失之處的空白。
“啊,也沒機會跟你說了,你女兒絕望的樣子真像你啊。但她還年輕,還有力氣掙紮呢。”
他随後慢條斯理地走到刺客身邊,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随意地劃了幾圈,尚在空中漂浮殘存的淡紫色煙霧像是被吸引般重新聚集在他的食指周圍,人形蹲下來把手輕放在刺客胸口。
“你是她掙紮的理由麼?給我看看你能撐多久吧。”他注視着青年的形體漸漸化為淡金色的粉塵消散,看不清的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